殿外通传皇舅舅到了，满室噤声，起身行礼。</p>
一番折腾后大家才重新入座，也终于正式开席了。</p>
我在好秋的布菜下默默吃着炖得软烂的羊肉，竹青苑离御膳房太远了，冬天好秋把饭菜拿回来时已经冰凉了，饭硬，菜也难见肉末。</p>
而且，我知道阿母不喜我，我说话她会不高兴，还不如不开口，免得阿母气着伤了自己身子。我就听着娇娇对阿母撒娇耍赖，阿母笑里饱含宠溺。</p>
觥筹交错间，阿母饮了两杯热酒后，又让宫人斟了一杯，起身向上首的皇舅舅敬酒道：「新的一年，阿姊愿皇弟事事顺心，心想事成。」</p>
语毕阿母便一口饮尽杯中美酒。</p>
皇舅舅陪饮了一杯后，才开口道：「慎贞新年也七岁了，阿姊可有打算？」</p>
阿母面带薄红，美目微闭：「她可不姓魏，与我有何干系？」</p>
满殿都安静下来，我能感觉到好多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看不明白大家的神色，是在笑话我吗？</p>
皇舅舅揉了揉额头，又侧头唤我阿父：「今湛，你可有打算？」</p>
我看向阿父，只见阿父轻轻拉着身旁娇柔妇人的手，起身回道：「慎贞也不随臣姓。」</p>
皇舅舅面色有些难看，只说喝多了酒头疼，便提前离席了。</p>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发生，从我刚刚走稳路时便发生过这样的事，有夫人望着我说可怜了孩子，我还笑眯眯地说姨姨美。</p>
迷迷糊糊间，只记得那个姨姨红了眼。</p>
宴席散得早，阿父阿母都不许我跟在他们身后，好秋抱着我往深宫处走，我没忍住，悄悄掉了眼泪。</p>
偷偷擦掉眼泪后，我让好秋放我下来自己走，我知道我出不去宫，也不能跟着回阿父阿母家。</p>
那是他们的家，不是慎贞的家，慎贞没有家。</p>
次日早起，皇后娘娘派人叫我去栖凤宫。</p>
新春的风刮在脸上有些疼，吹在身上有些冷，去栖凤宫的路太长了些。</p>
一走进栖凤宫我便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许多，皇后娘娘正在指挥宫女太监给各宫赏赐，见我来了把宫人屏退后道：「你如今也有七岁了，皇上特许你随众皇子公主一同学习，初七那日你便去上书房吧。」</p>
我一怔，反应过来后马上磕头谢恩。</p>
我心里开心极了，能出竹青苑跟其他人玩我就很开心了，我终于不用再一天又一天地盯着墙根下的蚂蚁们。</p>
「去了上书房规矩些，别惹是生非。」皇后娘娘脸上的表情我看不懂，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不是。</p>
剩下的几天时间里好秋都在忙着给我准备入学的物品，还特意去绣房给绣娘塞了银子，拜托小绣娘早点做我的春裳。</p>
我没有银子，塞给绣娘的银子是好秋的月银。</p>
我突然不想去上书房念书了，可是明日便是初七了。</p>
好秋很早便叫我起了，嘴里还念叨着以后上学日也须得早起，冰凉的手帕敷在脸上的瞬间我便清醒了。这倒不是好秋故意的，而是炭火不够，不太冷的天就不用热水洗脸，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p>
我到上书房时，门口已经来了许多孩童，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看起来也没超过十岁。最让我惊喜的是我看见阿父和阿母了。</p>
阿母半搂着娇娇，娇娇身披粉色披风，手里捧着暖炉，见到我嘴巴噘得更高了。</p>
阿父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阿正，我去年元宵宴见过的。</p>
阿正见我看他，冲我笑了笑，阿正笑起来时右脸脸颊处有个酒窝。</p>
我分别向阿父和阿母问了新年好，阿母偏头，阿父微微点头。</p>
太傅来了，男女分两侧入席就座，只有我没有启蒙过，学得尤为吃力。</p>
二皇子尤爱笑话我，说我不知像谁，蠢笨如猪。</p>
二皇子是皇后娘娘所生，没人敢反驳他，偏偏这话被太傅听见了。</p>
太傅让二皇子向我道歉，二皇子涨红了脸后，大声辩驳道：「慎贞就是个有人生没人教的野种！」</p>
我不是野种！推开挡在身前的二皇子后我便跑出去了，皇宫好大啊，可是我能去哪里呢？</p>
没过多久我便被带到了栖凤宫，皇后娘娘让我在宫门口跪两个时辰好好清醒一下。</p>
膝盖疼吗？疼的。</p>
慎贞是野种吗？不是。</p>
慎贞有阿父阿母，不是野种。</p>
好秋正哭着给我的膝盖抹药时，皇舅舅派人叫我去金銮殿。</p>
阿父阿母已经在殿内了，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p>
坐得高高的皇舅舅先打破了这份安静：「慎贞，朕已经跟你阿父阿母商量过了，你今年随你阿父住，明年随你阿母住。从今以后，他们一人养你一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