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大概也是害怕真把姜苒逼急了，字字句句开始为姜苒着想。</p>
“温氏今早来的时候，我也见过了，无论出身还是性子，都比不上你，你……”</p>
“如此说来，婆母瞧不上她？”姜苒轻声打断她的话，眼神却看向了徐知钦。</p>
徐知钦不自觉皱眉。</p>
母亲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p>
她说月娘聪明伶俐又懂事，若能嫁进徐家，是徐家的福气。</p>
怎么这会儿又变了？</p>
徐老夫人也是没想到姜苒会这般挑她的话茬，赶紧改口。</p>
“瞧不瞧得上的，都无关紧要，钦儿喜欢她，她又救过钦儿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咱们徐家知恩图报，应当给她一个交代。”</p>
姜苒神色淡然，“我方才也说过了，我会与夫君和离，之后无论他想怎么给温姑娘交代，都是他自己的事。”</p>
徐老夫人面露不悦，“苒儿，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温氏送来的东西你也看见了，待她进门之后，你继续掌管中馈，于你也大有裨益不是吗？”</p>
姜苒笑着挑眉。</p>
“说起中馈，三妹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管家理账确实不算什么大本事，自也不是人人都稀罕的。</p>
“不过既要和离，那婆母这两日还是让黄嬷嬷去我那儿交接下账本吧，免得日后出了什么岔子，婆母又要怪到我头上。”</p>
徐老夫人立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p>
姜苒见她没话说，道：“既然这里没我事，那我便告辞了。”</p>
话落，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扭头就走。</p>
徐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完全没想到姜苒会在这件事上这般强硬。</p>
明明过去三年，她顺从的像只猫一样，怎么突然间……</p>
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了徐若瑾好奇的声音。</p>
“二哥，你真要跟她和离啊？”</p>
徐知钦心烦意乱，皱起了眉刚要摇头，徐老夫人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p>
“和什么离，有我在，她休想称心如意！”</p>
说着，她眼眸一转，又落在下首位坐着的一个男子身上。</p>
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穿青衫布鞋，一副儒者之相。</p>
这是徐知钦的大哥，徐莫谦。</p>
“老大，钦儿娶平妻，你这个做大哥的，自当帮忙。”</p>
徐莫谦一脸为难，“娘，不是我们不帮，儿子每月的俸禄，您也是知道的，就那么点儿钱，每月还得交到公中，且素素又得吃药，眼下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啊！”</p>
他边说边看向身侧的妇人。</p>
比起徐若瑾一身的绫罗美钗，这妇人便穿得朴素多了。</p>
但见她面色暗黄，身形消瘦，十指宛如一束枯竹枝，一双眼眸却湛蓝如湖，明亮沉静中，刻画着沧桑的痕迹。</p>
妇人名唤萧素素，乃徐莫谦的发妻，只是出身普通，徐老夫人一直不大瞧得上她，从未将她放在眼里。</p>
萧素素对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每日吃斋念佛，图的便是清净。</p>
更何况，她也害怕见到老夫人。</p>
以往若非必要，她从不在老夫人面前晃悠。</p>
可眼下被老夫人阴森森地盯着看，萧素素冷不丁吓了一惊，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p>
徐莫谦一边拍着她的后背顺气，一边看向老夫人。</p>
“娘，您也瞧见了，素素的身子常年不见好，儿子倒还想问问，以后每月的俸禄能不能不交了，儿子想多花点钱，给她请个好大夫。”</p>
徐老夫人没好气道：“她这是天生的痨病，就是把大罗神仙请来也于事无补，有那闲钱，还不如赶紧帮你二弟，等温氏进了门，要多少钱没有！”</p>
萧素素咳了一会儿，渐渐平复过来，壮着胆子开口。</p>
“婆母，我们房中确实没什么余钱了，我和大郎的夏衣还是穿着去年的，再说二叔娶平妻，便是温氏进了门，与我们大房也没有半分关系，我们……”</p>
徐老夫人斜眼冷哼，“我就说，大郎打从我肚子里生下来就是个直肠子，我指东他决不敢往西，现如今却敢跟我对着干了，原来都是你教的！”</p>
“婆母，媳妇哪敢，大郎他确实是……”</p>
萧素素心里一慌，赶紧为自己辩解，可徐老夫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p>
“哼，平日里瞧着不争不抢，是个温吞性子，实则歹毒阴损，也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还没死呢，霸着我儿子跟我耍把戏，我看你是想让我儿一纸休书将你赶出家门去！”</p>
徐若瑾也梗起脖子跟着附和。</p>
“就是啊大嫂，想当初要不是大哥娶你，你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再说新嫂子出手可比姜苒大方多了，你看看她给娘送了多少药材，等她进门，还怕没有你的好药吃吗？”</p>
萧素素被母女俩说得百口难言，无奈又心酸地看了徐莫谦一眼，垂下头不说话了。</p>
徐知钦见状，亦觉得难堪。</p>
“娘，不必为难大哥大嫂，等明日看过账本，我另想法子筹剩下的钱。”</p>
徐老夫人想了又想，忍不住对他说实话。</p>
“其实当年给姜家送去的聘礼……”</p>
“姜苒那边，也无需再说了，似她那般小肚鸡肠的女子，我此生简直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p>
徐知钦以为老夫人又要拿姜苒的嫁妆说事，所以直接打断了。</p>
姜苒不领他的好意是她自己的事，但男子汉大丈夫，心里纵使再生气，他也不会拿她的嫁妆娶平妻！</p>
却说姜苒离开守正堂后，正欲回海棠轩，哪料没走几步就迎面遇上了方铁成。</p>
徐知钦这个表哥好吃懒做，为人不喜。</p>
但过去三年，姜苒与他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毕竟他每次来府上，都是直接找老夫人的。</p>
不想今日，他却冲自己来了。</p>
姜苒一看他的眼神，便知他是何用意。</p>
若是以往，她还能耐着性子跟他周旋两句。</p>
可惜现在，她实在没什么兴致，眼里像没见到方铁成这个人似的，踱着步子扭头就走。</p>
方铁成嘿嘿笑着追上来。</p>
“表弟妹，明明都看见我了，怎么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啊，咱们好歹是一家人……”</p>
“很快就不是了。”</p>
姜苒沉声打断他，面上没什么表情。</p>
方铁成也是个人精，一下子就猜到是徐知钦娶平妻那事儿闹的。</p>
只是他先前压根儿没想过姜苒会闹，毕竟她这三年来在徐家是什么样，他可都看在眼里。</p>
不过女人嘛，偶尔耍耍性子也算情趣，但把她们说的话当真，那就是傻子。</p>
当不当一家人，由不得她做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