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柔在不远处叉腰跺着脚，脸气得鼓鼓的。</p>
温泽熙看到她，赶忙撞开我，快步过去将夏柔横抱起来。</p>
语气着急严肃：</p>
“特殊时期还光着脚在地上乱跑，不要命了是不是？”</p>
脑海里浮现起一些片段。</p>
月初我痛经痛得厉害，蜷缩在床上拜托温泽熙帮我买卫生巾和止痛药。</p>
他皱着眉，“我一个大男人跑去买这种东西？”</p>
“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事，你忍忍不就得了，真麻烦！”</p>
回过神来时，温泽熙已经抱着夏柔走远了。</p>
我收回目光，压下心头的隐痛，拿起手机联系之前一直想挖我出国工作的猎头。</p>
机票订完，朋友圈弹出来一条夏柔特意@我的内容。</p>
live动图里一只大手缓缓揉着她的小腹。</p>
背景音是她的感叹：</p>
“泽熙哥哥，你的手好暖和啊——”</p>
配文是：【大直男哥哥心疼我姨妈痛痛，说要帮我把痛痛都赶走！被人放在掌心上呵护的感觉真的太好啦——】</p>
小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p>
我点了个赞，顺便回到自己的朋友圈界面，撤下跟温泽熙婚礼合照的背景封面。</p>
……</p>
今天有其他大乐团一起来剧场交流演出。</p>
交接中的工作大多还要我先帮忙看着。</p>
我负责接待乐手们，带他们到休息厅先做整顿。</p>
一群人跟着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里面餐桌上给夏柔喂饭的温泽熙。</p>
“哇，早就听说温大才子很早就跟自己的经纪人沈清眠小姐结了婚，没想到两人感情这么好啊！”</p>
“就是啊！而且钢琴家的手最是金贵，他居然用来给老婆挑菜也！”</p>
是啊，一个钢琴家，最重要的便是那双手了。</p>
所以十年来，我包办他的一切，生怕他磕着碰着一点。</p>
而他呢，现在用这双手，在为别的女人鞍前马后。</p>
我身旁止不住的赞叹声终于传到两人那里。</p>
夏柔看到为首的我，立刻委屈巴巴跟我告状。</p>
“清眠姐，你看看泽熙哥哥嘛！非逼着我吃猪肝，人家都被他喂胖了！”</p>
温泽熙看都没看我，替夏柔温柔擦去嘴角。</p>
“听话，吃完这些，等下再把红糖姜茶也喝了。”</p>
身边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对上他们尴尬的视线，保持着微笑引他们落座。</p>
把人都安排好了后，我拿出手机，继续预约起线上的签证办理。</p>
温泽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p>
他看到我的屏幕，眉眼冷峻，语气疑惑。</p>
“签证？你给谁办的签证？”</p>
我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他又猛地抓起我的手，语气中的惊讶满到溢出。</p>
“沈清眠，你的戒指呢！？”</p>
“别告诉我你不小心落在家里了！”</p>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p>
结婚八年来，我的婚戒没有一刻离过身。</p>
可是他的那枚，却从来没在外面戴过。</p>
结合前面的情况，温泽熙眼中明显略过一抹不安。</p>
他把我的手攥得很紧，眼睛直直盯着我：“说话！”</p>
我打算实话实说，就在这时，夏柔却突然尖叫哭喊起来。</p>
“啊！好痛啊泽熙哥哥呜呜呜……”</p>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夏柔跌在三角钢琴旁的地上，摊开的手掌上是一道正在流血的划痕。</p>
温泽熙推开我，立刻奔过去把人搂在怀中。</p>
“怎么这么不小心！”</p>
夏柔眼泪流了满脸，整个人往温泽熙怀里躲。</p>
委屈又害怕地往我这边看了几眼。</p>
“我也不知道…呜呜呜…明明清眠姐昨晚应该都检查过了，柔柔也不明白为什么钢琴盖上会有这么大块碎玻璃…”</p>
“呜呜…泽熙哥哥，柔柔真的好疼啊……”</p>
温泽熙目光落到三角钢琴琴盖上染了红的玻璃片，脸上明显是动怒了。</p>
下一秒，他怒视着我吼起来。</p>
“沈清眠，现在你的心机都已经重到要害人了吗！”</p>
“还不快给我滚过来道歉！”</p>
无视其他人对我投来的鄙夷眼神，我走到两人面前。</p>
“不是我干的。”</p>
“不是你还能是谁！整个乐团谁不知道你控制欲强，我的琴向来由你亲自把关检查不是吗！”</p>
温泽熙怒斥完，不由分说抓起钢琴旁边一个陶瓷小人摆件往地上一砸。</p>
又过来抓着我的手按在地上四散开的碎片上。</p>
我的两只手瞬间血淋淋一片，无数碎片嵌进我的血肉中。</p>
“这就是这次我给你的教训！其他人都不准帮她收拾！”</p>
“我等你好好反省，想好了再来道歉！”</p>
温泽熙说完，一把抱起夏柔，头也不回地离开。</p>
眼睛不争气的变得很酸，视野变得模糊。</p>
我的眼泪一滴滴砸在碎掉的陶瓷碎片上。</p>
伤口很疼，心里更是痛得快呼吸不过来。</p>
陶瓷摆件上的两个小人已经四分五裂，里面的符袋掉出。</p>
这件摆件是温泽熙向我求婚时特地去寺庙请人做的。</p>
那时候少年的眼中只有我，他说：</p>
“眠眠，我已经在佛祖面前许下愿，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p>
可现在，也是他亲手打破了誓言。</p>
我将碎片收集干净，连同我的回忆和残存的不舍一起，丢进了垃圾桶。</p>
路过正厅的时候，温泽熙正好表演结束。</p>
场馆里掌声响亮，温泽熙满脸意气风发，下台牵起夏柔的手一起来到台上致谢。</p>
这种艺术家最高光的时刻，温泽熙经历过很多遍了。</p>
不久前我意外听到老板问他：“清眠当你经纪人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你们是搭档又是夫妻，为什么不领着她一起致谢一次呢？”</p>
温泽熙语气轻蔑，“我走到现在都是靠我自己的才华。”</p>
“她顶多也是依附我的名声，现在年纪又越来越大，我可拿不出手！”</p>
视线回到台上，夏柔站在温泽熙身旁笑得一脸灿烂。</p>
灯光打在两人身上，看上去真的挺登对的。</p>
此时手机信息通知音恰好响起，我收到了签证办理通过的信息。</p>
在家里收拾行李到一半的时候，温泽熙回来了。</p>
他将手里的半瓶褐色药品扔给我。</p>
“给你带的药。”</p>
我拿起药瓶，这瓶碘酊我刚才见过。</p>
在夏柔的朋友圈里，温泽熙用它帮她上药。</p>
可是，我碘酊过敏。</p>
温泽熙十八岁刚出道，天赋异禀的他就已经初具大师风范，一时风头无两。</p>
行内一个有权势的乐手因此不爽，故意找了人要废他的手。</p>
那时候我不要命了似的挡在温泽熙面前。</p>
虽然只受了轻伤，但乐团里的同事不小心给我用了碘酊消毒。</p>
我直接过敏休克，被紧急送进医院，手术近一天一夜才抢救过来。</p>
听同事说，我危急的情况持续了多久，温泽熙就在手术室外哭了多久。</p>
而且后来回来后温泽熙还发了很大的火，把乐团里的碘酊都扔了，还立下规矩绝不准再出现这个东西。</p>
没想到现在反而是他自己，破了这个规定。</p>
我垂眸把碘酊扔进垃圾桶里。</p>
温泽熙看到我这个举动，只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p>
“爱用不用！”</p>
微信提示音响起，温泽熙看了眼手机，眉眼又变柔和。</p>
温声嘱咐：</p>
“小孩，伤口记得千万别碰水。”</p>
“这段时间一定要忌口，等你好了哥哥再带你吃好吃的。”</p>
可能是诧异我的过分安静，温泽熙余光看了我好几眼。</p>
最后竟然忍不住主动开口了：</p>
“今天的事情我只是为了以儆效尤，毕竟你也知道，乐团里的肮脏事不少。”</p>
“我那样罚你，也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警醒。”</p>
“现在我关心夏柔，也是为了不让你落人话柄。”</p>
我点点头，不辩驳也不再解释。</p>
“我能理解的。”</p>
温泽熙很明显愣住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的心头蔓延开。</p>
他还想再说什么，我已经走进了浴室收拾一些日用品。</p>
洗手台显眼的角落，一条不属于我的粉红色蕾丝内裤躺在那里。</p>
门外温泽熙手机的语音响起：</p>
“泽熙哥哥，人家早上在你洗手间换的小内内忘记带回来了呜呜……”</p>
“你可不可以帮人家送过来嘛！还有你家那个沐浴露的味道我太喜欢了，你可不可以一起给我捎一罐呀！”</p>
怪不得，早上温泽熙会穿着平时不会穿的衬衫颜色。</p>
身上散发的沐浴露味道，也是家里他平时不会用的那款。</p>
他真的挺听她的话的。</p>
温泽熙一边听着语音，一边匆匆往这边走。</p>
一进门，就看到我和我手边的那个粉色贴身衣物。</p>
他眼神有些飘忽，“早上夏柔不方便，我才让她来我们这儿换洗了一下。”</p>
“嗯，好。”</p>
我没多做反应，只是把位置让给他。</p>
温泽熙将那件贴身衣物装好，打算往外走，突然又停下脚步。</p>
“如果你要是会多想的话，那我就先不送了。”</p>
我摆摆手表示无所谓。</p>
温泽熙犹豫了一会儿，夏柔又打来电话催促。</p>
挂了电话，温泽熙对我说：</p>
“我送完就回来，你顺便预约一下吧，明天我们把结婚证领了。”</p>
说完，他步履匆匆离开。</p>
东西收拾完毕，我顺手刷了下朋友圈。</p>
夏柔又发了图，第一张是浴缸边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测水温。</p>
第二张是夏柔自拍带上了身后男人专注给她洗头的侧影。</p>
【哥哥说我受伤了手不能碰到水，所以要帮人家洗头洗澡啦——莫名有点害羞是怎么回事捏…】</p>
我动了动包满纱布的手掌，回头最后深深看了眼这个跟温泽熙共住八年的房子。</p>
温泽熙的短信刚好发过来：</p>
【临时有事，不方便回，明天的领证预约先取消。】</p>
我心里说了句没事，反正我刚才也没有预约。</p>
拉着行李出门，坐上出租前往机场。</p>
我给温泽熙发去分手的短信，关机随着飞机启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