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国的废品回收站建在市郊一个偏僻的小院里。</p>
从外看，那就是栋普通的二层平房，院子里各种废品堆成小山。</p>
推开铁门，停好三轮车，崔建国叼着烟径直走向东边一堵墙，推了推一块砖，露出背后的按钮。</p>
随着按钮被按下，一块“地板”缓缓移开，显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p>
阿回见我惊讶，不禁显摆：“高科技，厉害吧？外头的废品站只是幌子，这下面才是我们的秘密基地。”</p>
我跟着两人走下楼梯，入目便是一个地下室。</p>
金属的墙壁，明亮的LED灯，高配置电脑和监视器，以及各种精密仪器——</p>
这些，这里一样都没有。</p>
却见整个地下室破破烂烂，中央摆着一个二手沙发和一对瘸腿桌椅，和院子里一样堆满了矿泉水瓶和纸箱。</p>
我扭头看阿回：？</p>
阿回：“呃，部门经费有限，都花在定制入口那个高科技机关上，下面只能这样凑合了。”</p>
我：“……”这群人的大脑真的没问题吗？</p>
直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女人转过头。</p>
顿时，整个脏乱的地下室都亮了起来，蓬荜生辉。</p>
我脱口而出：“章——”子怡？</p>
女人美眸一眯，那张美到令人眩晕的脸冷冰冰：“你知道我的名字？”</p>
崔建国在旁边介绍：“这是顾麦，刚发现的同类，顾麦，这是章羽，回收部的副部长。”</p>
却见那长相酷似章子怡的大美女站起身，直角肩大长腿，身材出挑得堪比模特。</p>
她从头到脚打量我，怀疑道：“顾麦……这名字很耳熟。”</p>
“毕竟她在网上已经火了。”崔建国揉揉太阳穴：“爆火。”</p>
章羽眸一愣，眸中的排斥与敌意更胜了：“你就是那个纯洁无瑕的‘网络圣女’？居然也是伪人。”</p>
网络圣女又是什么鬼称呼……我只能尴尬微笑。</p>
“真可笑。”章羽冷哼，语调嘲讽：“难怪你能上网二十年还干干净净，原来是因为你根本融入不进去人类圈，是模仿人类最失败的伪人。”</p>
“行了，没必要这样阴阳怪气。”崔建国打断她：“章羽，你先带阿回处理一下他的手，他们刚才遇到了白凯。”</p>
“白凯，那个四肢着地的疯子？”章羽这才注意到阿回光秃秃的右手，蹙眉道，“这是他干的？”</p>
“呃。”我幽幽举手：“其实是我……”</p>
阿回感慨：“那一脚，简直能代表女足踢进世界杯。”</p>
章羽“啧”了声，瞪了我一眼，扭头带着阿回走进右手边的房间。</p>
客厅里顿时只剩我和崔建国。</p>
他先给我找了套章羽的衣服，叫我换掉身上的血衣，然后让我坐在沙发上，又给我倒了杯水。</p>
我抿了一口……嗯，不是水，是老白干。</p>
崔建国呷了一口：“哈——小丫头，你对伪人，了解多少？”</p>
我摇头：“在遇到阿回之前，我只知道自己和正常人类不太一样，但我以为自己是被诅咒或者秘密改造了。”</p>
“哦？这倒是罕见。”崔建国若有所思：“大部分伪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清楚自己非人类，而更像一种……外来入侵生物。”</p>
我忍不住提问：“那该怎么辨别伪人和人类？”</p>
“首先外表上看几乎没区别。”崔建国道，“其次伪人也能模拟人类的全部机能，包括心跳、呼吸、体温，然后就是言行举止，伪人会不断学习效仿，总之伪人每多活一天，就会更像真正的人类。”</p>
“而这这也是伪人和人类的最大区别，伪人的一切都来源于‘复制’，假如遇到需要更复杂的思想或情绪才能应对的问题，伪人就会表现得很奇怪，除此之外，以及比起人类，伪人的命更硬，更难杀——除非头顶的生命核心被摧毁。”</p>
我摸向自己的头顶：“生命核心？”</p>
“对，就是你头顶的那个小凹陷，一般人看不出来，毕竟都被头发遮住了，只有彻底刺穿那里，伪人才会真正死亡，像你刚才遇到的那个有害伪人，他的核心已经暴露了，说明他之前很可能经历过一次致命伤害。”</p>
“所以‘有害伪人’究竟是什么？区分标准是？”我又问。</p>
崔建国仰脖一口将酒干完，才道：“这个分类，其实是我们自己定的，大致分为‘有害’与‘和平’两类，和平伪人选择融入社会，遵从人类规则，而有害伪人则视人类为低等生物，可以被猎杀、食用。”</p>
“而回收部的使命，就是提前找出并剿除那些有害伪人，避免他们伤害更多人类，从而避免引起人类官方的注意，这么做也是在保护那些隐匿身份的和平伪人，维持人类与伪人之间的最后平衡。”</p>
“那。”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现在在网上火了，有很多人开始关注我，万一他们发现我不是人类……”</p>
崔建国攥紧酒杯，凝重的表情足以表明事情的威胁性。</p>
他正要开口，右边的房门就被一只红色高跟鞋踹开：“老崔，阿回这个蠢货又坏事了！”</p>
而在章羽身后，跟着同样换了衣服唯唯诺诺的阿回。</p>
他的断臂被石膏绷带缠着，用三角巾挂在脖子上晃荡，看上去就像是普通骨折，而不是直接没了右手。</p>
“怎么了？”崔建国拧眉。</p>
“还不是因为你带回来的这个‘圣女’。”章羽一个刀眼砍在我身上：“阿回说他被踹飞的手还在那片树林里，万一警察追着那个杀人犯的踪迹找过去，一定会发现那只手——一只不会自发流血，不会腐烂的，伪人的手。”</p>
崔建国紧锁浓眉：“那确实麻烦大了，必须赶紧到树林把手捡回来，我去通知小江。”</p>
“小江？”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我看向阿回。</p>
“江刀利，刀哥。”阿回悄悄说，眼神崇拜：“他是我们回收部最强的战力。”</p>
偏偏这时，有低频刺耳的警报响起，章羽立刻掏出手机：“有人进入院子了。”</p>
却见手机屏幕里的监视器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四肢着地立在院子中央，慢悠悠环顾四周。</p>
是那个白衣伪人。</p>
“他娘的，玩跟踪？”崔建国咒骂一声，抓起他的手机：“小江你人呢？快回来，被偷家了！”</p>
只听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别急，崔部长，校车快停了，我马上就到。”</p>
童音——校车？</p>
我正愣着，地下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警报声也戛然而止。</p>
黑暗中，崔建国已经分配完任务：“这里交给我和小江应付，章羽，你带阿回去树林捡回他的手，顾麦……”</p>
“我也去。”我接口道，“我的砍刀应该被老环丢在附近了，我还要把道具还给剧组。”</p>
“你……行吧，小心为上，保重。”</p>
黑暗中，我感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p>
“别怕，跟我走。”是阿回的声音。</p>
我紧紧跟着他，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章羽的高跟鞋声在前头引路，我们似乎进入了某种暗道，空气变得潮湿而沉闷。</p>
“这是紧急逃生通道。”阿回压低声音解释，“通往隔壁的废弃工厂。”</p>
我点头：“那一会我们怎么去树林？那地方还挺远。”</p>
“坐我的跑车。”章羽的御姐音不耐传来：“闭嘴跟好就行。”</p>
居然有跑车。</p>
我模拟出“期待”的感情，毕竟我还从没当过有钱人，从没坐过跑车。</p>
又走了约莫八分钟，我终于看见前方的微光。</p>
章羽推开一扇铁门，露出一座满是灰尘的破旧工厂。</p>
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中央车上的防尘罩，露出下面两成新的——</p>
拖拉机。</p>
对，能跑，是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