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百官沉痛叩首：“臣等，接旨！”</p>
裴瑜面容紧绷，将手中的诏书递给谢君峣，语气冰冷：“每月死的那九十九人皆是国师你自己所杀，陛下为了你，瞒了天下人背上这万世骂名，国师可满意？”</p>
谢君峣脑中瞬间一片空白。</p>
大臣根本没有死？人……是他自己所杀？</p>
不，不会的！</p>
裴瑜咬着后牙冷笑：“你真以为自己谋逆一事，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不过是仗着陛下的不舍，生生的作践陛下的心意罢了！”</p>
这话如一柄利刃刺破谢君峣淡然的伪装，他的脸色霎时惨白。</p>
裴瑜眼眶发红，步步紧逼：“谢君峣，你身为国师，天下兴亡与你何干，便是陛下杀尽天下，你都是要站在陛下这边的！可怜陛下她还为了解你身上的伽蓝诅咒，要去以身祭天！”</p>
大臣们亦是哀恸不已，大声叫骂：“你这乱臣贼子，陛下这般护着你，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与信王合谋，若信王得了天下，安能放过陛下啊！”</p>
谢君峣脑中一片混沌，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p>
这时，云年喘着粗气匆匆前来：“国师，属下找遍长乐宫，根本没有看见陛下踪影啊！”</p>
他刹那间脸色大变，疯了一样往长乐宫去。</p>
“咚——！”</p>
可是下一刻，天边丧龙钟大响，震耳钟声在整座皇城阵阵回荡……</p>
第十一章钟响八十一声</p>
自古以来，丧龙钟响，主国之大丧。</p>
裴瑜听着钟声，忽然跪下来，大哭：“陛下！”</p>
他自小跟在陆明珠身边，做她的贴身亲卫，从她是公主开始就一直在陪着她，眼看着她从皇城中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变成被囚锢在皇城的君王。</p>
明明讨厌皇城的冰冷与尔虞我诈，却又只能被迫去接受一切。</p>
丧龙钟响了许久，大雪洋洋洒洒掩盖了一地被鲜血浸透的红，满目苍凉。</p>
谢君峣浑身僵直，声音发颤：“云年，丧龙钟响了多少下？”</p>
云年跪在他跟前：“国师，丧龙钟响八十一声，主帝王驾崩啊！”</p>
帝王驾崩……昭国帝王，只会是陆明珠，她……死了？</p>
谢君峣心口一瞬袭来翻云倒海的痛，他骤然红了眼，眼泪应声而落：“不！不会的，谁胡乱敲响丧龙钟，我要杀了他！”</p>
众臣皆痛哭不已：“陛下啊！都是佞臣作乱，害了你啊！”</p>
谢君峣浑身都在发颤心脏像是被人剜了一刀，带着淋漓的鲜血。</p>
她怎么会死呢？他从未想过要杀她啊！</p>
明明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的，过了今日，他便辞去国师之位，带着她隐于山林，再也不管这家国天下。</p>
他就算是绑，是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留在民间。</p>
他以为，只要她不做那皇帝之位，她就会变成从前模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p>
他会娶她为妻，会一辈子待她好。</p>
他真的一切都计划好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心口兀自一阵剧痛袭来，像是被万箭穿心。</p>
“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谢君峣脑海中天旋地转，倒在了雪地中。</p>
眼前，雪地中还有隐隐血腥味，他听见有人的脚步踩在雪地里，一声一声“喀吱喀吱”的响。</p>
轻快的脚步声中，伴随着熟悉的如银铃一般的笑声。</p>
谢君峣隐隐看见，少年时的陆明珠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裙，踩着雪花向他奔来。</p>
裙裾在风中飘飘而起，如雪中青梅，她忽然停了脚步，脸上笑颜如花：“舟哥哥，你会一辈子护着我吗？”</p>
谢君峣无力地伸出手，却只能握住一阵冰冷的风：“会，我护着你。”</p>
他从来没有不护着她，他只是想带她走，带她离开这座冰冷皇城啊！</p>
然后，他看见陆明珠的身影一点点在雪地中缓缓走远，她没有回头。</p>
他眼前渐渐模糊，最终变成一片黑暗。</p>
……</p>
无极宫里氤氲着一股药香。</p>
谢君峣手指微动，缓缓睁开了眼。</p>
“国师，御医说你是急火攻心，一时晕了过去，属下已经熬好了药，喝一些吧。”云年端了一碗药缓缓上前。</p>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从床上强撑着坐起来：“陛下呢？”</p>
云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声色一沉：“国师，陛下已经祭天，尸骨呈放长乐宫，三日后就要下葬了。”</p>
攻破皇城那日的情景在脑海中翻涌着依譁，怎么也挥之不去。</p>
谢君峣穿好衣服，不顾云年劝阻，一步一步往长乐宫去。</p>
他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死了，她聪慧如此，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条活路？</p>
她就算骗得了全天下，也骗不了他。</p>
只要他一眼，就一定能够认出来她。</p>
整座宫城，挂尽白幡，与这皑皑白雪融成一片。</p>
PanPan长乐宫外，铺上了浑黑的地毯。</p>
百官跪在跟前，大殿中放着一只水晶冰棺，灵柩上写着赫然几个大字：昭国文昌帝陆明珠。</p>
第十二章彻骨寒意</p>
大殿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彻骨的寒意。</p>
谢君峣踏进大殿的那一刻便已经感受到了，身后大臣看着他时痛恨的目光。</p>
尤其是裴瑜跪在陆明珠的灵柩前，瞪红了的双眼。</p>
如果不是陆明珠的灵柩在此，想必他已经要拔刀上前了。</p>
想来，陆明珠虽然只做了三年帝王，可朝中众臣对她如此忠心耿耿，可见她为君，着实是不错的。</p>
谢君峣每往灵柩前走一步，心情都压抑着变得越来越沉重，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跟他说，不，她没有死。</p>
可是满朝文武的反应又让他心里仅存的那点希冀变得越来越渺茫。</p>
“站住！”裴瑜忽然大喝了一声，挡在了他跟前。</p>
谢君峣看着眼前的裴瑜，眼神荒芜一片：“我就想见见她，她一定也很想见见我。”</p>
是的，裴瑜明白，陆明珠爱惨了眼前这个人。</p>
到底他还是让步了，他不能让陛下见不到爱的人最后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