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p>
我刷热搜看见一张游乐场事故照片，</p>
一个男生死死护住女生不受伤害。</p>
是我男朋友和他的小青梅。</p>
他们上了热搜，成了佳话，直播圈钱，欢乐无比。</p>
我收起手中的检查报告单。</p>
命不久矣。</p>
1</p>
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p>
阳光照在男人虚弱的脸上，女人一边削苹果，一边轻声和他说着话。</p>
如果那个男人不是我男朋友的话，这个场景还是很美好的。</p>
「阿澈，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咱们直播圈钱也太不道德了。」</p>
「小钰，这泼天的流量你真的要放过吗，老天爷都喂给你饭了，哪还有吐出去的道理？」</p>
「可是你都快要结婚了，霄霄姐会同意吗？」</p>
「你爸爸可是在病床上等着手术钱呢，霄霄识大体，肯定不会闹脾气的。」</p>
我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转动。</p>
我识大体吗？</p>
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词这么难听过。</p>
我有些头晕，靠着墙蹲了下来，慢慢喘着气。</p>
我洗澡的时候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便赶忙冲到了医院。</p>
头发是湿的，想来是来到路上吹到了冷风。</p>
病房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林静钰走了出来。</p>
「霄霄姐，你怎么在这儿！」</p>
我抬起头看着她，可能是眼神太过冷漠，她被刺得后退了半步。</p>
「来得太急，有些低血糖了，刚缓过来。」</p>
我看向她手中捏着的秦澈的就诊卡，伸手去拿。</p>
她没有松手，反而捏得更紧。</p>
我们眼神对上，却都没有开口，像是在较量，也像是在试探。</p>
人来人往，医院里无声的情绪蔓延着。</p>
三位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暗流。</p>
「您好，我们是西嘉游乐场的负责人，来与秦先生和林小姐商议理赔一事的。」</p>
「我带您们进去商谈，」林静钰抢先开口，转身又对我说，「霄霄姐，麻烦您拿着就诊卡去楼下的机子取一下阿澈的检查报告，我们要谈正事了。」</p>
我忍着头痛目送他们进去。</p>
秦澈，你是手断了，不是哑巴了。</p>
从刚才林静钰打开门开始，你就能看到我。</p>
你没有喊我进去，甚至都不敢看我一眼。</p>
原来，能说出那种话的秦澈，也会心虚呀。</p>
我捏紧手中的就诊卡，转身下楼。</p>
十分钟后，我坐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膝盖上放着两个人的检查报告单。</p>
是我前两天的体检结果，还有秦澈出意外后全身检查的结果。</p>
我的体检结果已经被我的手汗浸湿了大半。</p>
我用力抚平那份报告，然后将它们好好地叠在一起，收进了包里。</p>
忍着头痛深呼吸了一口，我扶着栏杆站了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p>
秦澈，我想，我们应该放过彼此了……</p>
2</p>
秦澈和林静钰的cp迅速走红。</p>
「血色情侣」在热搜榜居高不下。</p>
他们两个人就势开直播，向大家讲述他们青梅竹马的前半生。</p>
在他们的口中，他们情比金坚，相互救赎，生死与共……</p>
流量裹挟着金钱迅速流入他们的钱包。</p>
而我，带着口罩，成为了他们病房外围观的一名普通群众。</p>
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远远多于我们，他们之间的默契也远远高于我们。</p>
天降真的无法打败青梅竹马吗？</p>
我质问，我怀疑。</p>
现在，我妥协了。</p>
五年，我想分手了，秦澈。</p>
我想放过你，也想放过我自己。</p>
可是午夜的钟声敲响，在神明前苦苦哀求的我没能被放过。</p>
我和秦澈之前的亲密照被扒了出来。</p>
夕阳西下的湖边，我扑去挠秦澈的痒，秦澈笑着躲开。</p>
那是路人为我们抓拍的，唯美欢乐。</p>
那本是我最喜欢的一张合照，现在却成了我的「罪证」。</p>
我成了无耻的第三者，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身份。</p>
我的生活完全被这个身份打破，碎成一地。</p>
今天，我已经被投诉了五次了，理由只有一个。</p>
我是「小三」，多么可笑呀。</p>
我是一名兽医，在我手下救活过不知道多少动物了。</p>
人人都夸赞我的医术好，为他们的「孩子」捡回一条命。</p>
人人都夸赞我人美心善，不放弃任何一条生命。</p>
可现在，就因为一张可笑的照片，就被冠上了「没有医德的大帽子」。</p>
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开始诋毁我</p>
说我医死了他们的宠物。</p>
可是，我根本没有见过他们。</p>
我被抓过，咬过，跟猫打过架，也跟狗骂过街，但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职业。</p>
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了，不是因为兽性，而是因为人性。</p>
好在院长知道我的性格，没有开除我，而是将我调到后面工作，为住院的动物铲铲屎，喂喂食……</p>
我坐在一众动物中间，隔着笼子与它们相望。</p>
现在，好像只有他们不会嫌弃我。</p>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p>
「秦澈」两个字晃了我的眼。</p>
我接起电话，手有些颤。</p>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些什么，我好像不敢期待什么了。</p>
「霄霄，我看到网上的东西了，你还好吧。」</p>
「说实话，情况不怎么好。」</p>
「霄霄，你再坚持一下，等流量过去我们就按原计划结婚。」</p>
他只字没有提为我澄清的事情。</p>
我的胃开始有些隐隐作痛，我用手捂住，身体微微前倾。</p>
「秦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懂你。」</p>
「小钰爸爸手术需要钱，我们结婚生子也需要钱，这是多好的机会，你别犯傻。」</p>
秦澈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这是在警告我不要破坏他的计划。</p>
是呀，他向来就是目标明确，不放过任何机会的人呀。</p>
我了解他，可就是因为我太了解他了，才会连期待都不敢有。</p>
我捏紧手里的检查报告单，强忍住已经涌到眼眶的眼泪。</p>
「秦澈，我们分手吧。」这五年，我就当喂了狗。</p>
可是他早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p>
3</p>
我换下了工装准备下班的时候，动物医院冲进来了一个女人。</p>
她有些狼狈，双手捧着一只骨瘦嶙峋、满身血污的小猫。</p>
小猫浑身脏污，气息奄奄；女人满脸惊慌，气喘吁吁。</p>
「霄霄姐，帮帮我！」</p>
林静钰冲到我的身边，双手将小猫递到我的胸前。</p>
「霄霄姐，我在垃圾桶里捡了一只猫，太可怜，你帮我救救它。」</p>
我没说什么，用眼神示意她跟我走。</p>
「左前腿骨折、右眼感染、全身大面积真菌感染和烧伤、尾巴被人为掰断，还有感染细小病毒，」我有些不忍心地看向林静钰，「救它会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能不能救活还是另一说」</p>
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说，这只猫看起来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p>
她爸爸的病是个无底洞，就算直播的钱和赔款已将全部都填进去了，还差着不少。她拿不出这笔救猫的钱了。</p>
「霄霄姐，我想救她，」她咬了咬牙，「条件你开。」</p>
她知道我会开什么条件，也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境地。</p>
但她很坚决，像曾经义无反顾，带着一腔热忱进入这个行业的我。</p>
「你和秦澈为我澄清，另外告诉他，我们分手，你们的狗屁血色cp我不想管。」</p>
这条件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答应了。</p>
林静钰走了，我站在那里没动，伸手捂住愈来愈痛的胃。</p>
小猫，我也很想救你，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p>
可是，小猫我在努力地救，但林静钰却失信了。</p>
他们没有替我澄清，反而是让「血色情侣接吻」的词条冲上了热搜。</p>
送走林静钰之后我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办公室为那只猫清理伤口。</p>
手机打开了秦澈和林静钰的直播。</p>
秦澈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或是红气养人，或是金钱焕人。</p>
林静钰神色正常，挽着秦澈的手亲密地喊着阿澈。</p>
评论区有人起哄，让两人亲一个，亲了就刷礼物。</p>
秦澈单手扶住林静钰的腰，额头抵着额头。</p>
「小钰，可以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p>
我拿着棉签的手一顿。</p>
汹涌而来的情绪将我的呼吸打乱。</p>
一滴水滴在了猫猫的病床上，那是我的眼泪。</p>
小猫抬头看了我一眼，舔了下我的手。</p>
小猫，你知道吗，我的耳畔也响起过这句话，我们的额头也这样贴在一起过。</p>
可是，为什么现在变了呢？</p>
可是，我都决定分手了，为什么还会心痛呢？</p>
再一抬眸，屏幕上已经被华丽的礼物特效占满。</p>
他们二人微笑着看向镜头，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p>
之后的一周里，我一直没能联系上秦澈和林静钰。</p>
这是秦澈的惯用手法，冷暴力。</p>
他答应过我，不会再冷战让我生气。</p>
但男人的记忆又有多久呢。</p>
林静钰失了信，不敢来见我。</p>
她在赌，赌我心地善良，赌我不会迁怒。</p>
不可否认的是，她赌赢了。</p>
那只猫救活了。</p>
都说被爱会长出血肉，可我不这么认为，自爱才会。</p>
如果后面那只猫没有被重新唤起生的欲望，神仙来了都无济于事。</p>
我一直在奢求被爱，可是到头来却给了别人伤害我的能力。</p>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捂住抽痛的胃，回忆我和秦澈的过去，回忆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前半生。</p>
似乎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p>
我似乎该开始新的生活了。</p>
我拿了衣服打算出门，但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p>
我走到窗前，拿起打火机烧了那张检查报告单。</p>
火光一点一点蚕食纸上的文字。</p>
最终，留下一角。</p>
上面写着四个字</p>
「恶性肿瘤」</p>
最后一次，秦澈，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