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p>

    “你叫什么名字？”夙沧墨语调随意地问。</p>

    他语气说不上冷厉，可却带有上位者惯有的高高在上。</p>

    姜小渊皱了皱鼻子，心里对这个亲爹更没什么好感，心里微哼，回答：“我叫江小渊，江一一是我爹。”</p>

    “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夙沧墨没感受出这孩子对自己的不喜，或者说就算感受到了也无所谓，这世上喜欢他的人屈指可数，他只对着姜小渊手里的书伸出了手。</p>

    姜小渊抿抿唇，扭过头，目光征求娘亲的同意，见她点头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把书递给了夙沧墨。</p>

    这可是他的宝贝！</p>

    娘说了，每一份尸检记录都是一份宝藏。</p>

    他实在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宝藏给这位一直通缉他娘亲，害得他们母子俩东躲西c藏，还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亲爹。</p>

    夙沧墨低头一看，嘴角微抽。</p>

    这显然是一本这孩子记录其父所剖尸体的本子，记得倒是整齐认真，只是字迹实在丑陋。</p>

    还不仅仅是丑陋。</p>

    夙沧墨视线落在他方才新鲜出炉的记录上。</p>

    【死者一，男，shēngāo六尺，huàn有luólì，且liúnóng，皮下出血，尸体呈z?heī色……】</p>

    “……”</p>

    平常孩子遇到不会的字，或许会画一个圈圈来代替，可这稀奇古怪的字符又是什么？他自创的文字么？</p>

    就这样，怕是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p>

    “叔叔，你看明白了吗？”姜小渊心里得意，想着他一定看不懂。</p>

    这可是他和娘亲才懂的暗语！世上只有他们母子知道。</p>

    夙沧墨：“……”</p>

    和小家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对视上，他将记录书递回去的同时，还违心地夸了一句：“写得不错，业精于勤，当及时勉励。”</p>

    后面的话是在隐晦地劝他多多学习，尤其是多练习一下自己的字迹。</p>

    若是长大后字迹还这般丑陋，怕是连乡试都过不了。</p>

    这么小就有记录好习惯，做事也认真的孩子，是值得栽培的好苗子。</p>

    姜小渊心想他都看不懂，还装模作样，不过被夸奖，他还是很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谢谢叔叔。”</p>

    “……”</p>

    这怕是只听见了前面四个字。</p>

    李公公心里意外，多端详了一番姜小渊。</p>

    这还是第一个能得到陛下嘉奖的孩子，最重要的是，陛下竟然还勉励他？</p>

    主要是陛下平日里喜好美好之物，包括人，虽然他不好女色，但对于碍眼又碍事的人，话语总会毒辣几分。</p>

    可从外观看，这孩子虽然眼睛漂亮，但皮肤同其父一般，黝黑得让人下意识便忽视了五官长相。</p>

    一白遮千丑，这一黑，似乎就哪哪都不起眼了，就算不丑，却也绝对说不上漂亮啊。</p>

    姜亦依正要急着回去沐浴并写下今日的尸检报告，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p>

    还未告辞，就听见男人语调不急不慢道：“江仵作还请留步，我有些话想问你。”</p>

    事逼。</p>

    姜亦依心里骂了他一句，挤出笑脸，“若是您不急的话，可否容我先去梳洗一番？实在是刚刚剖尸完，不方便谈话。”</p>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脏，身上也沾染了一些血迹与味道。</p>

    夙沧墨颔首，“正有此意。”</p>

    正有此意你说什么留步！</p>

    她真恨不得把身上的脏污都抹到他脸上。</p>

    姜亦依对他笑呵呵地做出告辞动作，转身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p>

    回屋前，姜亦依将自己和儿子全身消毒了一遍，衣物也浸泡在用来消毒的水之中，这才去仔细沐浴。</p>

    沐浴完之后，她闻着自己身上皂荚香味，狠狠暗骂了一句夙沧墨，不得已又把自己喷得香到能吸引蝴蝶。</p>

    可惜她不能成为变成蝴蝶飞走的香妃，还得去面对那位记仇记了五年的暴君。</p>

    憋着气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姜亦依才在夙沧墨的奴仆领路下来到了他的院中。</p>

    夙沧墨显然也才沐浴完，乌发湿漉，贴着他皙白如莹玉的脸颊，有水珠顺着轮廓滑落至修长的颈间，微凸的喉结略一滚动，颈间筋肉微动，水珠便滑进了白衣领中。</p>

    姜亦依飞快挪开眼，心想还好他长得不赖，五年前她也不算吃亏。</p>

    可这位帝王实在是小心眼，明明后宫佳丽三千，还搞得像是处男一样这么介意，全国通缉她五年！</p>

    但凡陵墓中有第二个男人，哪怕丑陋无比，她也不愿意选择这个小心眼的夙沧墨来做解药。</p>

    夙沧墨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狭长的凤目微眯。</p>

    这纤瘦的身影，怎么有种隐隐的熟悉感？</p>

    还未仔细回想，随着姜亦依走近，一股刺鼻的花香扑面而来，夙沧墨骤然紧锁眉头，止住了思绪。</p>

    他从未见过如此爱喷香味的男人，那熟悉感怕是错觉。</p>

    夙沧墨是习武之人，五官的感知力比常人更敏锐，包括气味。</p>

    这本就浓郁的香气哪怕离得远，他也能闻得清晰，走近之后，更浓得让他几乎要失去正常嗅觉。</p>

    “站住！”他冷眉蹙起，不悦呵斥。</p>

    姜亦依依言停住了脚步，离他两米远。</p>

    夙沧墨脸色就像是吃了苍蝇，“你身上是什么味儿？”</p>

    姜亦依眼神无辜而诚恳，话语透出几分无奈，“许多人说做仵作的身上可能有些枯骨烂肠的味道，怕常人不能接受，是以我会在身上喷些香气。”</p>

    此举当然不是为了遮掩什么尸味，而是为了掩盖她身上的所有味道。</p>

    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自己独特的体香。</p>

    两人曾亲密接触过，姜亦依实在不敢在他面前冒险。</p>

    夙沧墨：“……”</p>

    就这浓郁让蝴蝶都能恶心到晕过去的花香，还不如死人上的味道好闻。</p>

    姜亦依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看到夙沧墨不爽的模样，心里幸灾乐祸，想着总不能她一个人被熏到难受，他最好恶心到和她永远保持这样的距离。</p>

    可惜她这愿望才刚升起就破灭了。</p>

    夙沧墨一边紧皱眉头，一边漠然命令：“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