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天边夕阳似火,热气未消。
齐安堂内,裴子奕刚结束完一场问诊,摘了帽,额上还在浸出汗来。
宁希颜拿了帕子,顾不得自己腹前沾上的血,就急切地抬手去擦裴子奕额间豆大的汗珠。
可不待她落下丝帕,裴子奕便面露嫌恶地格开了她的手。
“子奕,我只是……”宁希颜的手顿在半空,却还要极力掩饰好自己的落寞。
“宁希颜,你就这么不长记性?”裴子奕冷冷看了一眼她。
“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宁希颜无言以对,苦涩一笑。
呆愣间,打杂的孙婆婆提着扫帚幡布就走上前来:“宁大夫,快去将外衣换了吧,这沾了血可不吉利。”
“说起来裴大夫与宁大夫皆是婚配的年纪了?”
“若是有意,郎才女貌,何不结为夫妻?”
孙婆婆又开始乱点鸳鸯谱起来,吹嘘着她以往当媒婆促成佳话的往事。
听闻此,宁希颜脸上笑容一僵。
她侧眸看向裴子奕,眼底是翻涌的酸涩。
其实,不用外人说,他们二人早已是夫妻。
裴子奕却只是皱了皱眉,突然开口:“我有要事,先行一步。”
徒留宁希颜一人尴尬地在原地。
宁希颜一愣,冲孙婆婆笑笑,强作镇定地赶忙朝裴子奕追上去。
“子奕,等等。”
裴子奕脚步一顿,不耐回头。
宁希颜快步走至他跟前,小心翼翼开口:“今日中秋,母亲告知我今晚设家宴,务必让我们……”
“我没空。”
裴子奕毫不犹豫打断,声音冷淡:“外头还有那么多等着把脉的病人,你走得开?”
宁希颜心底猛地一抽痛,还想挽回时,裴子奕却已经走远。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落寞地看着他的背影,明亮的眼眸黯淡下来。
先前裴子奕还会对她柔声细语地解释缘由,如今却次次都以同样的理由来打发她。
空旷的连廊内,宁希颜慌忙擦掉眼角的湿润,抬起灌了铅似的双腿,缓步离开。
最后,她只得独自一人回了裴府。
“母亲,我回来了。”
闻声,裴母从堂中起身。
裴母拐杖落地敲了敲,朝宁希颜身后打量了许久,眉头紧蹙:“子奕呢?”
宁希颜连忙跪伏在地。
她请罪般说:“今日医馆中来诊病的百姓太多,子奕他,抽不开身……”
“颜儿啊,算起来,你与子奕已经成婚三年了吧。”
“可子奕却从未携你回裴府,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么?”
裴母抬头看向宁希颜,面色不虞:“颜儿,你与子奕,是否有事瞒着我……”
宁希颜心底一慌,还是强挤出一丝笑容:“母亲,我与子奕皆有悬壶济世之愿,暂时还未考虑太多,您就莫要担心了。”
裴父早亡,裴母早早在府中主事,见宁希颜面色有异,心底顿时了然。
裴母威严高坐:“颜儿,我年事已高,如今只想含饴弄孙、承欢膝下。”
“子奕是独子,你也是时候该为裴家诞下个一儿半女了,不是吗?”
宁希颜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奉承,只好说:“颜儿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可她与裴子奕已有三月未再同房,如何让她怀得上孩子呢?
原是中秋,团聚之时,各路亲戚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而她身边却始终空着。
就如她空荡孤单的心,捂不热、填不满。
入夜,宁希颜又孤身从裴府离开。
抬头一望,无边无际的天幕间,入目竟是燃烧着烛火的花灯。
不知不觉间,泪水就盈满了眼眶。
这世间,还有谁记得她宁希颜,是中秋月圆之夜降生的呢?
团圆,却仿若诅咒。
马车哒哒的声响终于停止,宁希颜的思绪也终于从往事抽离。
她掀开车帘,正要踏出时,便见着一双黑靴。
她心中一喜,以为他来迎她进门,正要叫“子奕”,却仿佛被石头堵了喉口。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就贴在裴子奕后背。
宁希颜忽然不敢再看,可眼前的场景却如渗毒般刺进她双眼。
那女子紧紧搂着裴子奕,和他脸贴着脸,在他怀中扭动着,正旁若无人地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