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再没有比我更狼狈的太后了吧</p>
我用袖口擦了擦鼻血,刚才鼻子磕在地上,破了</p>
还好许弗逸将人都遣走了,如若不然,我这太后也没脸做了</p>
许承欢,你莫要挑战我的底线</p>
他蹲在我面前,死死捏着我的下颌,似要捏碎了</p>
我刚才还有些许希冀,以为他是来扶我的呢</p>
我笑了笑</p>
是笑自己,早该死心了的</p>
我闭上眼,不想再多看他一眼</p>
他的底线</p>
呵</p>
我直挺挺躺在床上</p>
皇宫的床又大又软,可不能分毫减轻我的疼痛</p>
我不敢蜷缩,怕一动,骨头真的就碎了</p>
枕头下压着我阿姊给我的荷包,荷包里装着几枚松子糖</p>
我捏了一枚放进嘴里,好甜呀</p>
我阿姊说了,吃了甜的就不疼了</p>
不知阿姊走到了哪儿呢</p>
她有如愿看到海吗</p>
大海真的就如阿姊所说的,又远又阔吗</p>
眼角流下的不知是泪还是汗,我不疼,只是想我阿姊了</p>
天上地下,唯有她一个人疼我</p>
在旁人眼中我是相国府千娇百宠长大的四姑娘,独有我阿姊知道我的苦</p>
我若跟着我的阿姊走就好了</p>
阿姊若是见我疼,定然会抱我哄我,在替我寻天底下最好的大夫</p>
她会骂我,会打我,会叫我清醒清醒</p>
她会说承欢你这个傻子,谁也没你自己的命重要</p>
年幼时她就是那样同我说的呀</p>
若是没有阿姊,便没有承欢了</p>
宏康三十四年,姚东大旱</p>
我爹娘为了给我同阿姊省下一口吃的,活生生饿死在了炕上</p>
那年我才七岁,我阿姊也才十岁</p>
阿姊蹲在院角剥老榆树的树皮,我趴在窗户上有气无力地喊她</p>
阿姊也瘦得皮包骨,头发比我的还枯黄干燥,稻草一般顶在头上</p>
我气若游丝地喊她</p>
她回头看我,脸颊凹陷,眼睛却亮得惊人</p>
她手里捏着一块榆树皮走过来,隔着窗子递到我手中</p>
承欢,你嚼一嚼,嚼一嚼就不饿了</p>
我接过榆树皮,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躺了回去</p>
炕上躺着我的阿爹阿娘</p>
他们今日一早就没了</p>
阿姊捂着我的嘴不叫我哭出声来,可她自己却咬着嘴唇泪流满面</p>
阿姊说不能哭</p>
若是旁人知道阿爹阿娘没了,会将他们抢走吃掉的</p>
我害怕,一滴泪都不敢掉</p>
我听我阿姊的</p>
天黑透了,我阿姊拿着铁锹在后院挖坑,我躺在一张木板上,蜷缩在我阿娘怀里发呆</p>
天上的星子好亮,比日头只差一点点了</p>
阿姊,天上的星子若是馒头就好了,我们摘一篮子下来,阿爹阿娘吃饱了肚子,就不会死了</p>
阿姊没说话,继续一铲又一铲地挖着</p>
她的脊背这样单薄,我不知她哪里来的那许多力气</p>
分明她和我一样,也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p>
阿姊,村口有人牙子,大家都争相卖孩子和媳妇呢阿姊你也把我卖了吧卖了我,阿姊就有钱买吃的了</p>
阿姊脊背一僵,转过身来看着我</p>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直到我垂下头,再也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为止</p>
阿娘说过,阿姊的亲生阿娘于我家有大恩,即便是我们都饿死了,也不能叫阿姊饿死</p>
阿娘说她答应过的</p>
答应的事儿就得做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