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火



那血目里涌现出麻木的痛苦,元吉凝视着梨花的面庞,似在端详,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元、元吉。」梨花五指发凉地抽搐,沿着元吉的腰腹摸上他的脸,「你……」

元吉的双目突然一凝,他盯着梨花充盈在眼眶里的热泪,脑海里顿时涌现出曾经似曾相识的一幕。

一个瘦小的女孩瘫坐在雪地里,双手掩住的面容里断断续续地溢出哭声。

她是那般的弱小,在那片冰天雪地下,满是伤痕的手腕带着镣铐,指甲里满是淤泥。那根金色的发簪扎在她凌乱的发上。

他那时心里只觉得,她真好看。

背后的血肉被撕扯着,鲜血顺着狰狞的伤口滴落在雪地里,癫狂的笑声就在背后,随着每一声鞭子啪啪落下,他咬紧了牙更咬死了那一口气。

那时心里还有一声声音在告诉他。

我得……让她撑下去。

她……

让我撑下去……

恍然之间,梨花眼前的元吉忽然渐渐睁大通红的血目,口中溢出的气息更是在寒冷的空气里化成薄雾。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杀……」

元吉抬起了血红的双眼,手中的七屠剧烈震鸣,随即窜起一道炙热的火光!

「杀!」

他霍地转身,面向场中,盯住了黑羽!

黑羽眯起眼眸,凝视着元吉喃喃:「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死吧。」

就在此时,元吉骤然飞身而起,剧烈的火焰沾染着全身,身形在此刻犹如一团冲天而起的火球,朝着黑羽飞扑而去!

噹!

引魂灯顿地震颤,血徒齐齐扑杀过去,所有正道修士都惊骇地遥望天空,注视着那孤注一掷的身影扑向了血海汪洋!

「吼!」

骤然就听剑池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咆哮,一道刺眼白光霍地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剑池,随之就见白光中一道庞大的身影飞跃而出!

「天哪!」

无数修士指向那飞出的身影,齐齐惊呼!

「是白虎!」

通体柔顺的毛皮苍白如雪,威风凛凛的白虎飞跃而出,吼声咆哮震撼大地,怒爪凌空横扫,立刻将空中的血徒扯做两半!

「海噬。」白虎口吐人言,它望着海噬说,「快随我走!」

海噬惊喜地喊:「我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莫要多言,快!」白虎几步到了海噬近前,「上来。」

海噬立刻跳起来趴在白虎背上,然后指着下方说:「带上她们!」

白虎立刻奔向甄可笑和江果,两人托扶着武诗柳爬上虎背,海噬又指向山崖阶梯前的梨花和乞丐景诚,说:「也带上他们!」

此时血徒早已扑杀而来,黑羽凝眸注视,手中引魂灯接连顿地,旋即飞身而起直奔白虎!

白虎四爪着地,飞跃之间翻了个白眼,旋即双爪横扫而出,令扑来的血徒都被狠狠推开几丈之外!

甄可笑在白虎飞跃之际将梨花和乞丐景诚拉上虎背,而这时黑羽已经逼近!

「往哪里走?我的大阵唯有朱雀一人,你忍心让他孤独一人被困阵中吗?」黑羽手中引魂灯的火苗由红转黑,升腾着漆黑的烈焰,「还是随我回去吧。」

白虎朝他瞪眸怒吼,锋利的獠牙***在外,旋即猛地冲向场中的元吉!

元吉此刻已如疯魔一般,见了扑来的东西就是一剑劈出,登时叫血徒再难近身。但血徒实在是太多了,乌泱泱地挤满了剑池不说,就连正道修士都冲不破外围的阻挠。

梨花抓着

虎毛喊:「元吉!快上来!」

元吉倏地抬头,顿时就见白虎飞身从他头上跃过,梨花的手也紧跟着垂了下来。

元吉猛地迈步飞身而起,单臂伸出握住了梨花的手。

白虎带着几人飞跃几下,旋即后爪蓄力,猛地朝悬崖外飞扑出去!

可就在这个瞬间,剑池中突然白光大盛,其中有无数道璀璨的光链伸出,缠扰着白虎的后爪,硬生生将它拉拽住!

甄可笑急声说:「是法阵!」

几人大惊失色,面上都现出绝望。

「海噬,带他们先走!」

白虎当机立断翻身一震,虎背上的几人登时被震飞出悬崖。

海噬召出法宝葫芦,接连将几人接下,他转身朝白虎喊:「那你怎么办?!」

白虎背对众人,那双狰狞的虎目炯炯有神,它盯着团团包围过来的血徒,在寒朔的冷风中说:「若不是七屠镇住了肉身,我的确早已被肉身夺舍反噬。没想到呀,数百年的时光能孕育出第二个圣灵,我还真舍不得杀这可爱的娃娃。但它被压了数百年,有数不尽的怨气要发泄。」

场中的血徒抽出的长矛,矛尖对向了白虎。

海噬情急之下高声说:「你不走?」

「平日里你就知道吹牛,大场面还得我来罩。」白虎突然笑出浑厚的笑声,「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驮你了。海噬,一定要成功,不要辜负了这一千年。」

海噬大急,他攥着拳头说:「你就不能不要在这时候充大爷吗?!」

白虎笑的更大声了,它笑着说:「以前的蒜都让你装了,轮也该轮到我了!走!」

白虎说完,朝身前的无数双血目昂首怒啸!

「吼!!!」

啸声震动天宇,这一幕落在海噬眼里,他不禁热泪盈眶,抬着手背抹了抹。

旋即他一咬牙、一跺脚,葫芦倒转着朝云海之外迅疾飞去!

「你等着我!」海噬鼻涕一把泪一把,他扯着嗓子大喊,「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白虎怒目瞪着黑羽,自言自语地说:「先替白衣解决了这小子,我必遵守誓约!」

漫天的喊杀声笼罩着孤峰,剑池光柱冲天,锁链的咣当声与山石摩擦。甄可笑一行人遥望着白虎的背影,看着它飞跃、腾挪、撕咬,咆哮。

此刻他们都明白,这人原来是千里。

原来是千里呀,甄可笑感叹着。她第一次见千里,觉得这人的装束气势就像个行走他乡的异乡人,身上透着那俗世里才有的艰辛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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