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枝

「崇都的增援呢?」梁封侯回身时问,「你写信了吗?」

梁封侯的话很冷,可强自压抑的期待却叫刘朔云听的停住了脚步。

「写了,驿站跑马还需时日。」刘朔云想缓和气氛,说话也很温和,「崇都那头接了信也得陛下过目。派兵增援是大事,不能急于一时,我们在等等?」

压在心头的戾气消解了几分,梁封侯深深吸气后才说:「我可以在等上一等,可他们在等下去就等到大限将至了。朔云,你连日坐在书房里头写文章,不曾看到他们到底有多难。」

刘朔云哑了话,他环视着周围如木头般坐在城头的甲士,那满是血污的盔甲若是泡在水里,恐怕都洗不尽沾染的鲜血。可现在落下的是临近冬季的飘雪,环境也是个残忍的敌人,正在慢慢玩弄甲士的意志。

「我在写几封。」刘朔云像是警告自己,也在安慰周围听到他们交谈的甲士,「在多写几封。」

甲士们听到他这般说辞,纷纷抬起了伤痕累累的面容,有些人的脸上横着狰狞的伤疤,但那双眸子里却透着期盼的希望。

「尉史大人。」伙头兵持着空荡的竹盘走过来,他跪下去说,「若是在写书信,小人恳求大人将我等写的书信也呈递上去,大家伙都希望陛下能看到,哪怕一眼也好。」

两人闻言看向伙头兵,刘朔云疑惑地说:「我可记得军中识字的人不多,这信若是写的不明白,叫陛下看了也是白看。」

伙头兵羞红了脸,他干巴巴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略显干净的帆布,俨然是一面军旗。

军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梁字,布料是白色的,从粗糙的手工上看,应该出自男人的手笔。

「大人,这是我们写的,大家伙的确不晓得认字。」他那黝黑的脸红起来流露出单纯的腼腆,「但我们会写自己的名字,不会的则盖了红戳,大人瞧瞧?」

他举起军旗,刘朔云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他双手持着军旗一角抖开,那军旗缓缓落了下来。

城头的火把呼呼地响,反照的昏光却令忽明忽暗的军旗,震撼了刘朔云的双眼。中文網

军旗上空白的地方写满了凌乱潦草的名字,而角落则盖了红戳。

可字是红色的。

是用血写的。

「你们……」刘朔云十指抖颤地垂下,「为何写这等血书?」

「大人,若是在不写,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伙头兵犹豫地略抬眼,紧张地看着刘朔云,「这些恶魔一到白天就会来攻关,兄弟们一日比一日少。早些天还没写名字的人已经死了,我们就想让皇上早些派兵来增援。」他像是胆战心惊地试探,说,「好来接替我们的位置,守住满红关。」

刘朔云心头一颤,他侧首看向身边如长矛般挺立的甲士,他的面上也带着期盼的恳切。

所有人的面上都是如此,刘朔云不知该做何回答,只能沉默地愣在原地,手心像是被军旗烫的渗出了汗。

「你在写一封信。」梁封侯突然走过来,「亲自去崇都见陛下,将此信递呈上去。」

他咬破了指尖,龙飞凤舞地在军旗上写下梁封侯三个大字,然后将军旗直直抵在刘朔云胸前。

刘朔云被推到一个不能拒绝的位置,但他还是逞强说:「可若是我走了,谁来主持后方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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