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爪逃生

李崇一愣,方明白刚才段氏就是用这个匕首伤的虎。他还未开口,校尉就已道:“将那女官抓起来!”

“且慢!”李崇喝道。可是金吾卫已经一窝蜂涌了过去,如狼似虎地将丹菲扑到在地,三下两下捆绑了起来。

丹菲一身伤,像个破布偶似的被推搡,跪在地上。血污下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青灰,双目疲惫地闭上,一脸认命的绝望和萎靡。

李崇愠怒,沉声道:“她不过一届女流……”

“宫人私带利器乃是大忌!”太子站在台阶之上,扫了一眼校尉奉上来的银匕。韦亨站在他身边,冷声道,“此女是宫中女官,却身怀利器,郡王怎知她没有有行刺之心?”

李崇怒得反笑,“此女是晋王宫婢,若要行刺,刚才怎么还会在虎爪下舍身救他?”

晋王忙点头,刚想开口替丹菲辩护,就被张美人紧紧捂住了嘴。

太子冷笑道:“孤可说她是要刺晋王?她大可借晋王而接近父皇母后,进而行刺。”

“简直强词夺理!”李崇怒道,“太子何苦为难这个忠婢?莫要教其他忠义奴婢寒了心!”

晋王被张美人捂着嘴,已是呜呜哭了起来。

韦亨抢道:“郡王怎敢确定此奴没有反心?我就觉得她心机叵测。好端端关在笼中的老虎怎么会脱困,她又偏偏身怀利器。没准就是她设计了这一切。”

李崇气得面色发紫,“她不过一个小宫婢,为何要将过错推在她身上……”

“那定是背后有人指使!”韦亨竟然是一口咬定了丹菲的谋逆之罪。

李崇隐隐觉得不对。不过是个意外,怎么会牵扯这么深远。莫非这一切本就是太子或者韦氏的计划。自己和这段氏却是不凑巧地撞在了剑锋之上?

迟疑之际,韦亨已经指使人将丹菲押了下去,“好好审!务必把幕后指使问出来。”

在场众人都脸色大变,心道韦家这是在借机排挤异己了。且顾不得那小宫婢死活,人人都彷徨不安。

李崇身躯挺拔地站立在台阶之下,抬头望着韦亨,目光如炬,森然之中带着一股摄人的魄力。

“韦郎未免操之过急。”

韦亨反笑,“郡王管得太宽。太子殿下都不急呢。”

说罢,簇拥着太子离去。

众人也随着散去,一场盛大的宫宴就此落幕。只有李崇久久地站立在台上,月色下,身影犹如一柄利剑。

丹菲被拖到审讯堂,连口气都没机会喘,就被捆在了柱子上。太子这次怕是来真的,要借机弄死她了。不论她是不凑巧做了枚棋子,还是太子本来就针对她,想拿她的头去逗卫佳音开心。她如今都已逃不掉。

丹菲浑身脱力,倒也不觉得怎么害怕,只是觉得疲倦又失望。自己从蕲州尸坑里爬出来,才苟且偷生了两年,就又要死在政权阴谋之下。还以为自己纵使不大有所为,至少也能平安活到老。没想到还是要早早死。

死了也好,至少可以和爹娘团聚了,一家三口在阴间也其乐融融。刘玉锦如今是郡君,生活无忧。崔景钰……他一个大男人,又何须她来操心。

只是未能再见段义云一面。一直想看他一身戎装,骑战马进京的英姿。她这一生其实无所求,只想报答了他的知遇之恩——现在这恩也已经报了。他日段义云封侯,给她请个诰命,每年忌日好好祭拜她便是。

刺骨的井水泼在身上,激得丹菲浑身颤抖。刑吏并不惜香怜玉,用来抽她的鞭子是浸了水的三股牛筋鞭,一鞭下来,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那疼痛就如火燎,深入骨髓。丹菲一忍再忍,还是不禁惨叫起来。

“指使你的人是谁?”

丹菲痛得冷汗潺潺,思索着要不再污蔑一下卫佳音。反正不论她说不说,太子都会捏造个答案来栽赃他想铲除的那个人,那她还不如帮太子妃一个忙,朝卫佳音头上最后扣一盆屎。便是闷不死她,也足够让她臭上十年。

鞭子夹着风抽下,鲜血浸透了破损的衣衫。身上疼得都快麻木,神智也渐渐随着血液而流失。

要不要自尽呢?

丹菲迷迷糊糊地想。她不怕死,却又舍不得去死。况且这事有韦家操纵,怕是要对付崔景钰呢。她死无对证,不是让崔景钰有口难辩?

想到此,又忍不住在心里把崔景钰祖上十八代骂了个狗血淋头。此人真是和她八字不对,隔了那么远都能克死她!

身上一轻,刑吏将丹菲从柱子上松下。头发被抓住,人被拽着一路拖到庭院之中,丢弃在泥地上。棍棒随即击打在身上。

丹菲勉强躲避,可是也没太多力气挣扎。双腿剧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她渐渐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只是觉得这样死也太狼狈,遗容怕是要吓哭刘玉锦。

不过,宫中罪人都是一张草席卷着丢去乱葬岗喂野狗,她还指望自己能有风光大葬?

昏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浑身没有一处不剧痛,四肢都断了一般无法动弹,视线里一片血红。

“招不招?”刑吏掌掴她的脸,“是谁指使你?晋王?临淄郡王?还算,崔家?”

丹菲艰难地喘息,一声冷笑,一口唾到了刑吏脸上。

刑吏大怒,将她掼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脚。

“看你硬气倒何时!”

丹菲昏昏沉沉地,忽然感觉到一阵扑面的灼热,睁眼就见一个烧着炭的火盆。刑吏拿着一支烧得发红的铁钳,掂了掂,就朝她脸上戳过来。

丹菲猛地一惊,使出最后的力气挣扎。刑吏一声喝,两个小吏过来将丹菲抓住,压在了地上。刑吏双目赤红,狠狠地把铁钳摁下去。

丹菲绝望地紧闭上双眼。

嗖——

一声清叱遥遥传来:“给我住手——”

铁钳落地,烫焦了丹菲鬓边一缕碎发。刑吏捂着中箭的手腕连连惨叫后退,压制着自己的人也霎时退开。

丹菲浑身冷汗潺潺,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狂跳。好半晌,她才睁开眼。

一队卫兵已经把刑吏们拦开,院中人影晃动,似乎来了不少人。

丹菲俯倒在地上,大口喘息,手指艰难地动了动。有人过来捏着她的脉搏,翻动她的眼皮,那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宫人惯用的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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