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苏晚星悄悄松了口气,手心全是汗。
“第三,”她鼓起最后的勇气,猫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挑衅的光芒,迎上傅凛渊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契约期间,您——不能爱上我。”
空气,瞬间凝固了。
傅凛渊那双万年冰封的黑眸,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幽暗所取代。像是平静的冰面下,突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最不可理喻的笑话,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爱?”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寒意,“苏小姐,你似乎犯了一个严重的认知错误。”
他微微倾身,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住苏晚星娇小的身躯。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一寸寸刮过她强作镇定的脸。
“第一,我傅凛渊的人生词典里,没有‘爱’这种廉价且低效的情感垃圾。”
“第二,”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审视,从她光洁的额头,扫过挺翘的鼻梁,最终停留在她因紧张而微微翕动的唇瓣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瑕疵,“你,凭什么认为,你有任何一点——值得我爱上的价值?”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苏晚星的自尊上。冰冷、精准、带着绝对的否定。他碾碎了她那点可笑的、试图掌握主动权的试探,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在这场交易里,她永远是被挑选、被评估、被掌控的那一方。
苏晚星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如同她面前的纯净水一般透明。一股尖锐的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放在膝上的手,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软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她摇摇欲坠的镇定。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窗外的天光似乎更暗了,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如同此刻凝固的气氛。
傅凛渊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和眼底强忍的屈辱与倔强,心中那丝因被冒犯而产生的怒意,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掌控一切的餍足感取代。他喜欢看她这副被逼到角落、露出锋利爪牙却又无法真正反抗的模样。
他不再看她,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姿态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与矜贵,仿佛刚才那场带着硝烟味的对峙从未发生。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那份《婚姻契约协议》,朝着苏晚星的方向,如同施舍般轻轻一推。
纸张的边缘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过,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最终停在苏晚星的面前。
“我的耐心有限。”傅凛渊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平板的语调,如同机器,“签,或者滚。”
没有第三个选择。
苏晚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份薄薄的文件上。封面上那几个冰冷的黑体字,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朝着她兜头罩下。
签?从此成为笼中鸟,失去自由,日夜与这座危险的冰山周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但复仇的曙光,似乎就在这张契约之后。
滚?意味着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跳板,继续在黑暗中独自摸索,复仇之路遥遥无期,甚至可能被傅凛渊这个看穿她伪装的人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掌心被掐破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尖锐地刺激着她的神经。眼前闪过林正宏那张虚伪得意的脸,闪过父母模糊却温暖的笑容,闪过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十年蛰伏,只为今朝。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猫眼中所有的挣扎、屈辱、恐惧都被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所取代。那平静之下,是孤注一掷的疯狂烈焰。
她伸出手。那只手,纤细、白皙,此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感,稳稳地拿起了桌面上那支傅凛渊专用的、笔身冰冷沉重的铂金钢笔。
笔尖悬停在甲方(傅凛渊)早已签好的、力透纸背的名字上方。
苏晚星抬起眼,最后一次看向傅凛渊。他正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目光淡漠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戏剧。那眼神,冰冷,掌控一切,仿佛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苏晚星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甜美依旧,如同最上等的蜜糖,眼底深处却再无一丝暖意,只剩下冰冷的、燃烧的决绝。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冰冷的空间里响起:
“傅先生,合作愉快。”
笔尖落下。
“苏晚星”三个字,流畅而清晰地印在了乙方签名栏上。
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锋利感。
钢笔被轻轻放回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轻响。
契约成立。
窗外的天空,一道惨白的闪电无声撕裂厚重的铅云,短暂地照亮了办公室内两人无声对峙的身影。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如同命运沉闷的鼓点,敲响了这场以婚姻为名的战争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