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许怀清一愣，对我的行事虽摸不清头脑，却还是一口应下。

「许某会的。」

日光照在他一身洗到发白的粗布衣裳上，瘦削的身躯却挡在我身前，正替我遮住了炎热。

周渊立在一旁，小厮给他扇着凉，活脱脱一副纨绔样。

他以往都是急着照看罗丝丝的脸色，此刻却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急着幸灾乐祸。

「李羡春，几日不见你气性又大了不少，因我不理睬你，竟想要嫁给这种人，看你爹娘回来怎么处置你。」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没放在心上，大抵仍是觉得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厚着脸皮讨他欢喜，此刻不过是闹脾气。

可上一世历经那么多，我穿回来，连他的名字都差点没记起。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缓缓停在门口。

和爹娘本要归还的时刻无差。

他们不是我的事而归。

但下了车，第一时间便是关起门来，大骂我丢了李家的脸面。

许怀清想出声解释，被我拦了下来。

我却没拦住。

「今日之事，皆是我的过失，李娘子不过是为帮我解围。」

他还是这么固执。

我爹脸色阴沉，却出奇地没迁怒他，「她什么德行，我会不知，罢了罢了，今日胡闹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许怀清也为他的态度惊诧，「为何？」

我娘这才道出缘由，「羡春，如今我们已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从今日起你收一收脾气，从前的荒唐事爹娘也不去管了。」

我在心底冷笑。

本要骂我却话锋一转，原是替我找到下家了。

仔细算算，上一世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说有一高门愿娶我，是我十辈子休不来的福分。

但等我进门之后，才知那人原是在妓馆风流多年得了暗病，而这事也渐渐传来，根本不会有好人家的姑娘嫁过去。

如今将我嫁过去，既脱手了个名声差的女儿，又可结识权贵。

他们可真是打得好算盘。

我娘目光处及许怀清时，才不耐烦地问：「你又是谁？」

罗丝丝执着团扇，一副为我着想的模样道：「丝丝差人给姨母提到的那人，羡春糊涂，但愿她能想清楚。」

我抬头，嘴角噙起一抹笑，「你们是要把我嫁给城西张家的四郎吗？」

我娘惊诧：「你怎么知道？」

我爹摆摆手：「既然知道了，就安分地等着嫁人。」

「不可。」

这声不说我说的，竟出于许怀清。

他一向守礼，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失礼，清俊的面容上满是担忧，「那张家四郎实非良配，他……」

剩下的话，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说不出口。

就连一向捉弄我的周渊都出了声：「是啊，那张四……」

他话没说完，皱起了眉。

我倒是记起了，张四是妓馆常客，而周渊也曾是和他们厮混的一员。

张四是个什么品行，周渊再清楚不过。

我爹脸色不好看，下了逐客令。

「我们家的事，外人还是少插手。」

外人都知晓的事，他们只需要简单查查便知那张家四郎是何种人。

我攥紧了拳头，有些话我上一世便想讲，如今终于等来了机会。

我咬紧了嘴唇，猛然间抬起头，不禁哽咽：「你口中的外人都知那张四品行低劣，难道你们就不知吗？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不查男儿德行，只为攀附权贵，你们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爹被一番话气急了，抬手落下一掌，「混账东西！」

我本是要躲的，许怀清却先我一步，挡在了我身前。

我爹七窍都要生烟，指着他便骂，「你如今这般同父母说话，是不是在外被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教坏的！从小我就没好好管教过你，今日可真得让你长长记性！」

他后来这句话，倒是说得不假。

打我记事起，我就被扔在乡下庄子上，他们那时忙着托关系捐官，四处奔走，没空管顾我。

所以，我被那些孩童骂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时，只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没人教我，不能动手，也没人为我撑腰。

可我没怨恨过，我只希望他们能尽快将我接到身边，同其它人一样，有父母疼爱。

后来得偿所愿，他们终于记起还有个孩子扔在乡下，将我接来了上京，可依旧没人管顾我，平日里我闯了祸，他们也只是烦闷地骂我几句，就将我交给下人处理，下人不敢对我言词过重，更不敢越俎代庖，久而久之，我就活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等我能分辨是非善恶时，性子已经定了，也晚了。

我定了定神，从过去的记忆里抽身。

「我是不会嫁的。」

继而转过身去，看着许怀清道：「我要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