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识
打消了他的顾虑。不是饿久了的狼吞虎咽,她的神情与举动更像一个从未被世间善待的人偶然得到一点善意后那种发自心底的珍惜与尊重,自有一份庄严。
平凡的家常便饭在她的咀嚼下变得尤为可口,君不封也看得饥肠辘辘。虽然饿,可他舍不得随便抛下女孩去给自己觅食。看她一本正经吃饭的样子,就知道一碗饭中的心意被她吸收的干干净净,心意被无限尊重,这对他而言,也是少女给予他的极致款待了。
送来的饭菜被解萦一扫而空,他美滋滋地去为她洗漱碗筷。晏宁期间一直在外屋和司徒清蹲守着熬药,君不封准备回卧房同解萦聊天时,晏宁把他叫到了外面。
“进去送饭就送饭,有必要在人家小姑娘那里待那么久么?你这弄得我一下不是很放心把师妹丢给你来照顾了。师妹年纪貌美,你又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单身汉,说实话,我很怕你会对我师妹下手。”
君不封一下急了,“晏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哟,这么说的话,那个看到人家姑娘第一面就冲着人发痴的丐帮大侠是谁啊?”
君不封红着脸咳嗽,脖子一扭,视线也落到了一边。
晏宁不再开君不封的玩笑,“她一个小姑娘……不管怎么说,一个男人照料她,多少有些不便。”
“我知道。”君不封挠挠头,“可我又能到哪里找妇人来照看她?外面兵荒马乱的,大家一个个的自顾不暇,哪有什么闲心去容留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孩,再者说,我倒是想让你照料她,你的医馆有地方吗?鱼龙混杂的,我倒怕把她送到那里后,有不长眼的男人对她动手动脚。你不必太担心我,虽然前尘往事基本上忘的一干二净,我知道我的岁数,年纪大的都能做小丫头的爹了,我能对她做什么。”
晏宁神情一黯,“我师妹命苦,又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你有时间,就多逗逗她开心。”
君不封望向卧房的眼神变得柔软,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师妹叫什么。”
“怎么自己不去问?”
“嘿……我不是,张不开口吗。”
“咋?一个小姑娘,是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着,还能张不开口。”
君不封比划半天,憋得脸都紫了,最后坦然承认,也许是因为这个女孩的太过苍白凛冽,他站在她身边,就感到一股自然而然的威压扑面而来,何况她相貌柔美,气质出众,他总怕贸贸然和她对了话,会遭她的嫌弃。看她认真吃饭的模样,知道这是个命苦的姑娘,可越是知道她命苦,他越是不敢有一点出格,生怕给她带来一丝苦痛,晏宁对女孩的简单介绍,更让他确定了这一行动准则的正确性。
晏宁不再坚持,“她叫解萦,据说有一位义兄,剩下的我就不大清楚了,毕竟她到了万花不久,我就已经离开万花四处游历,中途只短暂回过几次,交集不算太多。”
“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看她现在脸色这么苍白,等过几天伤好了,肯定气色也能养好了,你就等着瞧吧。”
晏宁噗嗤一笑,一把扯住正要进屋的他,“话先别说太满了,先看看眼下吧,要不自己弄一个木桶,要不上街买一个马桶,你自己选。一个小姑娘,腿上有疾,如厕的时候,难不成还要你给支着吗?”
君不封再度闹了一个大红脸,摸了摸衣兜里的铜钱,他朝晏宁一抱拳,风一样的跑了。
感觉剩下的草药也熬的差不多,晏宁走进屋去。
君不封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错觉,仿佛从他捡回这个小姑娘开始,她就要在他的居所里,长久地住下去。
她的身体很不好,脸色总是苍白,晏宁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问诊,终日熬药给她服用,可身体状况仍然不见好转。他在一旁观望,第一次质疑起晏宁的医术。
解萦的话并不多,养伤期间也是斯斯文文地读着特意从晏宁家中拿来的医书,他忙完医馆的活回到家,就搬个小凳坐在她身边,心不在焉地抄着家里没做完的活计,一边偷瞄她,一边试图同她搭话。
叫她解姑娘和萦姑娘都自觉生分的紧。他总觉得她小,其实躲在暗处悄悄观察,这是个长得齐全的小女人。但也许因为她的脸上总带着凄惶与卑怯,稚嫩的面孔上布满沧桑,反而看着更小了,是无依无靠的辛酸与凄楚,需要被人好好疼一疼。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也就放任自流,任自己野腔野调地小丫头小姑娘的胡乱叫。
解萦倒是对他端方持重,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叫他君大侠。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乞丐,大侠这种称呼真是高看了他,可小姑娘要叫,他就要含羞带愧地听着,面红耳赤地应允着。
他本该是个没有过去与未来,只活在当下的男人,从天而降一个苍白的少女,让他再也做不成利落的单身汉。时常惦记着屋里还有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姑娘,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给她一点口腹上的享受,整日奔波,他竟然觉得生活有了点让他不可置信的奔头——解萦让他与这个时常陌生的世界有了一点微弱的联结。
司徒清在巴陵休整一段时日,就又带着自己的人马与藏剑山庄接应,司徒清一走,晏宁来探望解萦的次数明显增多,君不封白日总要外出打猎,嫌少留意晏宁的造访——心事重重的来,心事重重的走。
解萦被晏宁按着把脉,一连把脉了七八天,晏宁憋不住了,“师妹,你和师兄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身上受了什么内伤,还是说……中了毒?”
每天低垂着眼睑想事的解萦,抬起头来直视着晏宁,脸上的笑容很浅,“还是被师兄发现了。”
送走大哥之后,她一度周游四方采集药材,炼制了不少珍稀丹药,和仇枫的通信也不曾间断,直到当年年底。
一场意外的战争打断了她的忏悔。
她被洪流推着上了战场。
以前她的世界很小,只装了一个大哥一个她,上了战场,心中被强行塞了一个天下,在那时,她才真正见到安稳背后的暗流。生与死的界限变得如此卑微而渺小,她以为医者应该看淡生离死别,却发现她只是被大哥保护的太好,根本不知道人生的遗憾。
没日没夜的抢救伤患,在每个累到恍惚的间隙,她才会有空想起大哥,如果大哥知道现在她在战场上拼命,会不会对这个让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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