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缠绕在我身上的绳索，正一寸寸地收紧，力道越来越大。

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嗡鸣之声。

我呆呆地望着苏泠姐的嘴唇开合，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理解她话语中的含义。

杀……要杀谁？

是我吗？

直到封野的身影步步紧逼，我才心下一横，用尽全身力气，将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嘶吼了出来：

「我根本就从未袭击过任何人！」

「而且我也绝未在这神女祠中布下过任何陷阱！那只是我的早饭！是我的早饭啊！」

「我已经把钥匙交予你们，你们只要拿着它出门左转数步，便能找到离去的通路，为何非要滞留于此，苦苦相逼于我！」

饥饿、剧痛与无尽的委屈，此刻一并涌上了我的心头。

话说到此，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我的眼角滚落。

「我所管辖的有雾村，已连续三年被你们玩家内部评选为『难度最低副本』、『全年无伤副本』以及那所谓的『玩家心中桃花源』，甚至因为难度实在太低，还被系统自动指定为了新手村。」

「能够进入我这个副本的，要么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要么便是一事无成的混子，你们……唔！」

束缚于我脖颈之上的麻绳骤然收紧。

一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攫住了我的心脏，也强行中断了我那尚未说完的辩解。

好在，在场的其他玩家们，已经从我的话语中捕捉到了最为关键的信息。

「新人？混子？野哥，她这话……该不会是在影射你和苏泠姐吧？」

「可是，苏泠姐先前不是说，野哥乃是大神排行榜上前三甲的存在，他们是特意降临这SS级副本，来拯救我们这些新玩家的吗？这似乎对不上号啊？」

「你们这群人当真是蠢到了家，宁可去相信一只鬼的话，也不愿相信苏泠姐和野哥？昨夜的那场袭击，我们每个人可都亲身经历了，不是吗？那个小琴，当时还险些被鬼怪劫走，若非野哥出手将鬼物击退，后果不堪设想，这一切，难道大家没有亲眼目睹吗？」

人群在短暂的交头接耳后陷入了沉默，也不知是谁，最先开了口：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一只鬼。」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便如此轻巧而又残忍地，为我的命运宣判了最终的结局。

我的眼前，时而陷入一片漆黑，时而又化为一片茫白。

偶尔，会有几幕彩色的画面闪过，那些都来自于我尘封的记忆。

我依稀记得，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有雾村迎来了它的第一批玩家。

他们待我极好，会为我编织漂亮的小辫子，还会在我的口袋里塞满各式各样的糖果。

在他们即将离开的那天，他们甚至还用温柔的语气问我，是否愿意与他们一同离去，离开这个单调而又孤独的小山村。

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告诉他们，我要留在这里，陪伴我的哥哥和姐姐。

他们听后，倒也没有强求。

只是，当他们离去之后，我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却发现哥哥送给我的那枚平安锁，已然不知所踪。

这下可糟了！

我的哥哥，他可是最最唠叨的。

倘若让他知晓我弄丢了平安锁，他定会黑着一张脸，从白日念到黑夜，从梦境念到现实，从饭前念到饭后。

直念到我姐姐再也无法忍受，用一把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脑门……

光是想起那样的画面，我便忍不住感到害怕。

我急忙追上了那队玩家的脚步，想要开口询问，他们是否曾见过我的平安锁。

可当我悄悄靠近他们时，却清楚地听见了他们那兴高采烈的议论之声。

「真是可惜啊，到底还是没能把这个D级副本的头目给哄骗出来。若是能将她收归我们的队伍，日后我们挑战A级以上的副本时，便能多上几分存活的把握了。」

另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则用一声大笑打断了他：

「哟，你听听，徐哥就是有文化的人哈！还说什么‘收归队伍’，说白了，不就是养一条探路的狗吗，对不对？只要抽上几鞭子，再怎么桀骜不驯的人或鬼怪，都会老老实实地给你当狗。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让她冲到前面去探路，反正不过是一条贱命，死了也不可惜！」

「不过嘛，此行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们已将那小鬼身上的道具给顺手牵羊了，不是吗？」

只见一只涂着丹蔻的纤手，娇媚地挑起了一根红绳，而在那红绳的尽头，正垂落着一块由上等白玉雕琢而成的平安锁。

「谁能想到，一个区区D级副本的头目身上，竟然会携带着SSS级别的稀有道具，若非她还有这点利用价值，我早就将她给格杀了。」

我整个人，都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了，山间不知何时又升起了浓雾，那几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变得越来越模糊。

可我却分明地、清晰地记得——

那道听似斯文的声音，曾经一句一句地教我念诗。

那个有着爽朗笑声的中年男人，曾经为我烤过最美味的肉。

而队伍里那个最美丽的大姐姐，曾经将一个缀满了鲜花的花环，亲手戴在我的头上。

我的身体，感觉越来越冷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晚宁，我们该回家了。」

我猛地回过头去。

我的姐姐，她就静静地站在那片苍茫的雪地中央，也不知已在那里等了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