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雷蒙德手里的注射器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银红色液体里悬浮着细小的银色絮状物，像被凝固的血水里漂着碎汞。苏野的手指摸到十字弩的扳机时，突然注意到他黑袍下摆沾着的紫色粉末 —— 是辐射谷特有的银叶花粉，遇空气三小时就会变成灰黑色，这说明他至少比他们早到了半小时。
“早就等着我们了？” 苏野的靴尖悄悄往后挪了半步，踢到块观测台边缘的金属碎片。她的余光瞥见陆沉的睫毛在颤动，胸口的银叶花印记正随着呼吸明暗交替，像块电量不足的荧光石。
雷蒙德轻笑起来，金属鳞片覆盖的半边脸扯出个扭曲的弧度：“从你们在掩体启动净化程序时，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 他晃了晃注射器，“毕竟，谁能拒绝回家的诱惑呢？”
“回家？” 苏野皱眉的瞬间，望远镜屏幕突然自动切换画面，显示出段模糊的全息影像 —— 群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站在圆形大厅里，中央悬浮着颗蓝色的星球模型，其中个戴眼镜的男人侧脸很像苏明教授，正指着模型上的红点说：“银叶花播种计划第三阶段，投放纳米集群引导……”
影像突然中断，屏幕变成片雪花。苏野的心脏像被只冰冷的手攥住，父亲笔记里被涂抹的字句突然清晰起来：“银叶花不是地球物种，是星际移民的先锋……”
“想起来了？” 雷蒙德向前走了两步，黑袍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你父亲是播种计划的核心成员，后来发现所谓的‘引导’其实是殖民，才偷偷改造银叶花基因，想制造出能抵抗纳米集群的武器。” 他的红光瞳孔转向观测台上的陆沉，“包括这个共生体，本质上也是你父亲留的后手。”
陆沉突然发出声闷哼，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又攥紧，银线在皮肤下游走的速度快得像条银色的蛇。苏野注意到他的指尖对准了雷蒙德的脚踝，那里的黑袍破了个洞，露出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腿 —— 是机械义肢，关节处的齿轮缝隙里卡着些银叶花的花瓣。
“看来你的共生体比你先想通。” 雷蒙德突然将注射器扎进自己的脖颈。银红色液体被注入的瞬间，他身上的金属鳞片开始疯狂蔓延，覆盖住脸颊的速度快得像泼了盆水银，连眼球都变成了纯黑色，只有瞳孔中央还留着点猩红。
“他在激活纳米集群！” 苏野抓起脚边的金属碎片掷过去，同时扑向观测台想叫醒陆沉。碎片擦过雷蒙德的肩膀，被鳞片弹开的瞬间，她看到那些鳞片表面浮现出和银叶花相同的纹路，只是颜色是令人心悸的黑紫色。
雷蒙德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几乎在碎片落地的同时就出现在苏野身后，机械义肢化作道黑影扫向她的后腰。苏野借着前扑的惯性翻滚到观测台下，义肢砸在陆沉刚才躺着的位置，合金台面瞬间凹下去个碗口大的坑，火星溅到陆沉的手背上，竟被银叶花印记弹开了。
“果然是最后的钥匙。” 雷蒙德的声音彻底变成了金属摩擦声，他的机械义肢正在变形，尖端弹出三根闪烁着寒光的骨刺，“只要吸收了他的共生体基因，我就能启动星图坐标，打开星际通道……”
他的话被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陆沉猛地坐起身，咳出的血沫溅在雷蒙德的黑袍上，银红色的液体像硫酸般腐蚀出个大洞，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纳米集群。“你永远…… 打不开通道。” 陆沉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左手按在观测台的控制面板上，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星图的核心代码，“银叶花的基因锁…… 需要双螺旋密钥。”
苏野立刻明白过来。她扑过去按住陆沉的左手，将自己的右手覆盖上去。两人的指尖相触的瞬间，银叶花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顺着血管蔓延到两人的手臂上，形成对缠绕的螺旋状光带，像道银色的 DNA 链条。
雷蒙德发出声愤怒的嘶吼，机械义肢的骨刺带着风声刺向两人相握的手。就在这时，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银叶花光粒突然汇聚起来，在他们身前形成道半透明的屏障。骨刺刺中的瞬间，光粒像沸腾的水般炸开，无数细小的银线缠住义肢，顺着齿轮缝隙往里钻，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是银叶花的孢子！” 苏野看着雷蒙德的机械义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银线覆盖，变成根银白色的冰柱，“你改造的纳米集群里，还残留着原始银叶花的基因链！”
雷蒙德的黑色眼球里闪过丝慌乱，他试图扯断被缠住的义肢，却发现银线已经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银光。“不…… 不可能！”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金属鳞片成片脱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肌肉组织，“我明明清除了所有……”
“你清除不了。” 陆沉缓缓站起身，胸口的银叶花印记与屏幕上的星图产生共鸣，发出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投在穹顶，像个展开翅膀的银色天使，“银叶花的基因链藏在纳米集群的最深处，就像…… 你永远抹不掉自己曾是人类的记忆。”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天文台的破洞照进来时，雷蒙德的身体已经完全被银线覆盖，变成座站立的银色雕塑，只有胸口还残留着团跳动的红光，像颗即将熄灭的炭火。苏野看着那团红光最终化为灰烬，突然注意到雕塑的底座上，银线编织出朵极小的银叶花，花瓣上还沾着片干枯的人类皮肤。
“结束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飘，松开陆沉的手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掌心被汗水浸得发皱，却牢牢攥着半片从雷蒙德身上扯下来的鳞片，上面还残留着银叶花的纹路。
陆沉没回答，他正盯着望远镜的屏幕。经过刚才的能量冲击，星图上的基因库坐标已经变得清晰，不再是那颗蓝色的外星，而是指向地球内部，标注着 “地心深处，原始银叶花母株”。屏幕下方弹出行新的文字，是苏明教授的笔迹：“回家的路不在星空，而在让地球重获新生的土壤里。”
苏野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观测台的金属表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终于明白父亲的真正计划 —— 不是抵抗，也不是逃离，而是用改造后的银叶花净化纳米集群，让地球重新恢复生机。那些所谓的 “外星播种”，不过是机械教团为了控制人心编造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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