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终究断了旧情

轻漂亮的姑娘找不到,偏偏要“等着”我这憔悴得像个老太婆似的——又是紧挨家旁的农村女人呢?人们的疑惑,迟早要酿出一场灾祸。自己被卷进灾祸里,无怨无悔无憾;可大锁——大锁的前程就被葬送了啊……

唉,越是多“等”一天,越是多一份麻烦。可又急不得啊,越急反而会把事情弄得越糟的呀。

香玉心里,几乎每天都是七上八下的。她在自己煎熬着自己,但日子还是要往下过,只不过有点敷衍了。

香玉几乎在每一个夜晚——在床上躺下的时候,都在咕咕噜噜地小声地跟大锁说:“大锁,我们俩又多等了一天啊。”

几天后,表姐揣着满肚子的心思又来到了夏庄。她明明知道在大锁返回部队后,香玉就给他写了信,可她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先是寒暄了几句家常,接着,便七弯八绕地说了一圈儿她早已想好的话。那意思是:大锁的心好像已经冷了,好长时间也没给你写信呢。你这一边呢,又一直也不见动静。你到底是什么打算?你又到底给大锁交了什么底?大锁现在已经是二十五奔二十六的人了,再拖个三年五载,大锁就被拖大了……表姐还绕着弯儿说出了另一层意思:人要现实一点,现在,你香玉跟大锁比,不论哪方面,都差得太大了。表姐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你——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香玉,大锁也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大锁,你现在根本就配不上大锁……

表姐从香玉家回来后的第五天,她意外地收到了一封加急电报,是大锁发来的。她慌了:有什么事不能写信来呢,偏要发电报——还是加急的。莫不是大锁在部队发生了什么意外?她赶忙请邮递员看了那上面的内容。

人家看了,没有直接把“电报”读出来,怕她听不懂,而是把那意思给她解释了一遍:“与舅舅的情义断了,我不回去,赶快把那块‘象玉’——就是有一块形状像大象的玉——交出来。到底交给谁,没有说。”

表姐听了一时莫名其妙,心想:大锁的舅舅已经去世好多年了,现在怎么忽然提起他舅舅?更荒唐的是,哪有什么像大象的“玉”呀?她又请这送信的把那上面的字原原本本地念一遍。表姐听了,一下子全明白了。她觉得这是好事儿:大锁对香玉,终于做了一个痛快的了断,再不会藕断丝连了!她心里还明白:面前这个读电报的胡子拉碴的男人,看样子识的字也不多,那“香玉”怎么就变成“像大象的玉”了?她笑着谢了人家。

可她又想不明白:大锁跟香玉……已经拖了好几年了,前些日子,还在信里说要一直等着人家,怎么现在那“旧情”忽然就断了,而且还“加急”地催赶着?哦,肯定是自己写的那封信——最后的“杀手锏”起了作用!可又一想,不对啊,即使是他真的回心转意——浪子回头了,那也不至于这么急啊。哦,莫不是香玉听了自己的一番话,被提醒了,真的担心夜长梦多,担心大锁迟一天会甩了她,一下子急了,等不了了,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写信急着要大锁回家。如果大锁不回来,她就威胁他要动身去部队找他的领导?这样的事,表姐是经见过的。可大锁在电报上明明说“旧情断我不回”,这不又激怒了香玉吗?表姐越想越糊涂。她一边想一边急急忙忙地赶往大锁的老家……

原来,几天前表姐对香玉说的那番话,对香玉的触动太大了。可当着表姐的面,香玉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表姐走后,她几乎是一夜未眠。她前前后后地想,翻来覆去地想:是啊,表姐的话既在情又在理。自己跟大锁的感情,那可是天知地知我知他知,没有任何的怀疑,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可就这么拖着,到底拖到什么时候呢?拖到最后,又到底是什么结果呢?至于配得上配不上,香玉并未往心里去,因为她相信大锁。香玉反反复复地想到大半夜,最后她还是艰难地做出了痛苦的决定:“断!”而且要“断”就“断”得干脆,“断”得彻底!——一定要让大锁死了心!

香玉连夜给大锁写起了信,写了几句,就放下笔。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得不用毛巾捂着自己的嘴,捂着那似乎能捂得住的哭声,却捂不住从心坎里涌出来的苦痛的泪。在信里,她写下了自己不得不说的心里话:

大锁,我反反复复地想过,我们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只能有一种结果:就是我们俩还是像现在这样不清不白地活着。我呢,好歹还算有了个家;你呢,不说被拖垮了,至少说你被耽误了啊。有时候,我也想像几年前那样,不顾一切无所畏惧地再“激情”一回:先离——再结!可不知怎的,我现在的心里,怎么也燃不起那一把“激情”的火焰了啊。我一想到要跟傻子离婚,再跟你结婚,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没了底儿啦。你想想,真的走到那一步,姓李的能放过我吗?姓夏的能绕过你吗?那夏庄可就炸了锅啦,弄不好还会闹出人命的啊。而我特别担心的是,肯定有人把这一切一切的灾难,都归咎到你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啊;肯定有人把这一切一切的恶果,全捅到你的部队上啊。那样一来,你这几年辛辛苦苦的奋斗,还有你未来的大好前程,可就全给毁了啊!要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们不但结不了婚……再往下我想都不敢想了。

唉,你怎么就当上什么军官了呢?你要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三年后退伍回了家,即使家乡的压力再大,我们不能结婚,但你可以偷偷地带着我和抗抗离开家乡,到几百里甚至千里之外的什么地方去生活啊。可现在你能带我们跑吗?我也不能让你带着我们跑啊。

大锁,如果再这么拖下去的话,会把我的身体拖垮的,我的压力太大了,我快要承受不住了。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我有几次都差点栽倒了呀。这样下去,我迟一天会变成像傻子似的傻子啊。

说到“傻子”,我一想到要跟他“离婚”,我……我的心就隐隐地痛,我实在下不了那个狠心啦。也许是我对他真的就有了那么一种感情了吧。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说实在的,我起先是讨厌他,不,说透了,是厌恶。特别是刚“结婚”那阵儿。白日里,那厌恶的感觉还不是那么强烈,一到晚上上了床,跟他睡在一个被窝里,那简直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煎熬啊。那种煎熬是我自己“招进门”的啊,想推推不掉,想脱脱不了啊。就连想叫他睡在我的脚头也不敢——怕他人前人后说出去啊。可久而久之,我对他又生出了另一种说不是“爱”又像是“爱”的情感来,也许是可怜他吧。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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