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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吊死厕所

冬日的腊月又到了。这天早晨,天刚刚有点儿亮色,陈忠孝忽然起来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肖兰感到很奇怪。强儿也醒了,他看着穿衣服的陈忠孝好奇地问:“爸,这么早,你怎么起来了?”陈忠孝说:“唉,来大事了,要上厕所。”肖兰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想是不是良心发现,给我们生炉子?

屋子里没有生炉子,很冷,也就有十度左右,强儿觉得很冷,说:“太冷了,爸,你上厕所回来,生炉子呗,太冷了。”陈忠孝不知是哪股风吹的,很痛快地说:“行,等我回来的吧。”陈忠孝出去了,肖兰和强儿娘俩说着话,是睡不着了,天还早,今天又是周日,不必起那么早,况且屋子很冷。

陈忠孝去了一阵子,肖兰想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影?强儿还等着他生炉子呢。可下子回来了,强儿说:“好爸呀,你快生炉子吧,太冷了。”

陈忠孝说:“小犊子,我生不了了,我得马上走。”肖兰和强儿都很奇怪,问他为什么呀,陈忠孝就讲起来了。

陈忠孝在微光中去厕所。这厕所,在肖兰家后面大道右侧,李春燕家的对面。是公共厕所 ,没有人专门打扫,很脏的,偶尔有人去打扫,粪便多了,冻得堆积起来,除非农业社的社员为了要积肥,才去刨,他们不去刨,厕所都满了,没法子,很难进去,附近就这么一个厕所。清原镇,卫生就是这样不好,没人好好地去管理。

陈忠孝刚一进厕所门,不知什么东西在前面挡着,他进不去,他也看不清,外面都不亮,何况是厕所?陈忠孝用手一摸,咦,怎么像是人?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惊。他正在纳闷,他身后又来一个人,那人见陈忠孝不进 ,他也就没法进。那个人说:“你怎么不进,我也进不去呀?”

陈忠孝回头看看,也看不清,说:“门口有东西挡着,进不去,我也看不清,用手摸,像是人。”陈忠孝侧过身子,那人好奇地往里进,他也碰到了,用手一摸,“妈呀”一声,好像很害怕。陈忠孝他毕竟是公安人员,有点儿经验,他觉得问题严重,他说:“我回家取电棒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我回去取,我家就在对面。”那人跑了,不大工夫,拿来电棒,两人一照,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是个人,上吊了!两人急忙去解救,在厕所门不远的上面墙上,横着一根不太粗的圆木,那个吊死鬼就吊死在这木头上。

陈忠孝照照上吊的人的脸,看看是死是活,一看,是个大约六十来岁的老头,双目紧闭,面目狰狞。再摸摸身子,好像有些硬,陈忠孝明白人已经死了多时。 陈忠孝觉得就两个人不够用,他就去找在厕所南边住的陈海江,他也是局里的警察,和陈忠孝是一个组的。

于是,又找来几个人,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吊着的人解下来,抬到道西的地面上,人是活不过来了,每人的心里都很沉重。有的人认识,这吊着的人,是厕所道西后面砖房的老尹头。但他为什么要上吊?什么时候上的吊?家里的人都哪里去了?怎么没人发现和阻拦?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一系列的问题亟待解答!出人命了,是大事故,陈忠孝和陈海江须上报领导处理,还得找家属。

陈忠孝讲到这里,肖兰和强儿都惊得说不出来话!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完了,真是可惜啊!陈忠孝说:“我得和海江去找领导,然后处理。炉子我可生不了了,你们自己生吧。”说完,陈忠孝就走了。肖兰起来了,生好炉子,屋里有点儿温度了,才让强儿起来。

肖兰的心里一直惦记这个上吊的老尹头,她想吃过饭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到肖兰把一切都安排就绪了,她让强儿自己在家学习做作业,自己去了后面的老尹头家。老尹头家院子里,人很多,有公安人员,有邻居,有亲属,有路过的人。肖兰看见老尹头已经入殓了,是一口平平常常的榆木棺材,棺材前头摆着供品、香案,香烟缕缕升起,仿佛痛惜死者的离去。在棺材前面,还跪着老尹头的儿子,他披麻戴孝,一个劲地磕头,简直是磕头如捣蒜,他哭喊着,声嘶力竭,嘴里说道:“爸,都怪我啊,我对不起你呀,我太不是人了,我是个畜生!要不是我和你吵架,你也不会上吊哇。”在场的人,看到这情景,听着老尹头儿子的哭诉,心里都很悲伤,有的人甚至抹眼泪。好惨哪,可怜的老人家!你再哭,你再喊,他也不能死而复生了!老尹头的儿子越哭越悲,越哭越愧疚,他又哭喊:“爸呀,都是我不争气,都是我不对,是我逼死了你,你就是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呀!爸,呀,爸,爸——”老尹头的儿子哭着,说着,又磕头,他狠狠地磕,额头都破了,血流了出来,他还是不停地磕,他磕出了自己的悔恨,他磕出了自己的伤痛,他磕出了自己的罪孽!

后来,才弄明白,这老尹头在三十多岁才娶妻,四十过了才生子。这么晚才喜得贵子,两口子如获珍宝,倍加关爱,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儿子长到八岁,妻子突然身患重病,不治而亡。

弥留之际,儿子跪在面前,她紧紧地握着儿子的小手,对老尹头嘱咐又嘱咐:“我死了,你不能给他找后妈,后妈好的少,不能让儿子受委屈,你要好好地把他养大成人。等他娶了媳妇,你再找人,不然的话,我死不瞑目!”妻子眼睛死死地盯着老尹头,仿佛等他的承诺。那八岁的儿子痛哭流涕,老尹头见如此,也流泪不止,满口应承。妻子脸上露出了笑意,闭上了眼睛。

老尹头是不折不扣地按着妻子的临终嘱咐去做,果然不续弦。多少人给他介绍,他都不动心。

老尹头身体不太强壮,只能在打棉社干点儿轻活,也挣不多少钱。家里头虽然只有爷俩,但还是不宽裕。妻子死了之后,老尹头对儿子更加珍爱,真是顶在头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儿子毫不管教,只是一味地娇惯。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怪,你越是对他好,他倒认识不上去,你越是骄纵,他越是不争气。老尹头的儿子就是这样,他认为父亲就应当这样地溺爱他,好吃的好喝的,就应当可着他。

这个儿子就不成才了,都到二十岁了,还不出去干活找工作,一天吃饱了喝足了,就是游手好闲,东游西荡,赌博玩乐,没钱就向父亲要。这天,他又要钱,老尹头也真没钱了,没给,儿子大发雷霆,竟然骂父亲:“老不死的,你个窝囊废,连钱都挣不来,你死去吧,你还活着干啥?”

老尹头思前想后,万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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