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消北司抑南衙呼风唤雨1
过问,朕怎能识得他二人身为何职?”皇上苦笑道。他敛了“笑容”,又道:“姬战、商弦,平叛之事到底如何,快奏于朕知道?”
姬战瞧了韩全晦一眼,笑道:“皇上,叛军乃一群乌合之众,托皇上洪福,臣与商弦二人率神策军与叛军才一交手,叛军便土崩瓦解了。只是朝臣绝不缴械投降,奴才无奈,才命神策军将他们制服了。”
“制服?姬战,可伤人了么?”昭宗皇帝急问道。
“皇上,打仗原是拼命流血之事,并非吃酒、逛戏园子,刀枪无眼,还能不伤人么?”姬战大笑道。姬战似是觉得自己放肆了些,瞧了韩全晦一眼,见韩全晦正狠狠地瞪着自己,慌忙低下头去。
昭宗皇帝听姬战如此说话,抖声道:“姬战,如此说来,死伤之人定然是不少的了?”
“皇上,不来上殿面君的朝臣,除崔胤不知所踪外,余者便永远上不了殿、面不了君了!”姬战竟然忘记了前时的难堪,抬起头来,得意地一笑,高声大气地道。
“姬战大胆,竟然敢对皇上如此说话,还不快与咱家退下!”韩全晦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不待皇上开金口,便大声呵叱道。
姬战与商弦听得喝声,口中道声“是”,二人亦不与昭宗皇帝见礼,爬起身子,如飞下殿而去。
皇上虽是想再发问,却见姬战、商弦二人身子已是去得远了。皇上龙体卧于龙椅上,发过半日呆,方声音抖抖的道:“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
韩全晦见得皇上战战兢兢之态,心中亦觉不忍,身子上前一步,安慰道:“皇上不必烦恼,有老奴在,自会为皇上分忧解难,且是自会保皇上龙体无虞的。”他略一沉思,便肃声道:“皇上,崔胤漏网而去,必是去汴州寻朱温报讯儿;朱温乃虎狼之辈,只怕朱温到时,皇上龙体便要受损害了!为保皇上龙体无虞,老奴恳请皇上随老奴去凤翔避上一避吧?”
“韩中尉,寡人是哪里都不去的!当日,杨复恭老贼作乱之时,朕便倍受囚禁之苦,且是受尽凌辱,至今回想起来,寡人还是心有余悸的!且是如今去凤翔,更添了颠沛流离之苦,寡人又怎能承受得起?唉,反正朕已然与阎君打过一回交道了,朕便是眼下便送了性命,又有何惧哉?”昭宗皇帝道时,龙目之中不觉流出泪来。
韩全晦听皇上说得凄楚,心中亦觉酸酸的。他忧伤了一回,旋又大笑道:“皇上怎的如此说话?老奴保护皇上大驾去凤翔,只是暂避朱温锋芒,待朱温撤回汴州,老奴自会护卫圣驾返宫的。如此情势,怎可与当年杨、刘作乱之时相提并论?且是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乃是老奴义弟,李茂贞又忠心耿耿,李茂贞能不好好侍候皇上么?皇上在凤翔,定是会比在宫中还惬意的!”韩全晦敛了笑容,又正色道:“皇上若是执意留于宫中,不唯龙体难保无恙,且是毁了李家近三百年的基业!如此,皇上能对得起历代先帝么?还请皇上三思!”
昭宗皇帝听得韩全晦如此说话,又见得殿下屈指可数的几个大臣身子抖抖地缩于一旁,个个噤若寒蝉,心中暗叹一声,涩声道:“便依韩中尉之意便了。”
朱温以李茂贞的人头将韩全晦击昏过去,心中却也出了些恶气。他转过身子,大声传令道;“众将士,将被俘的宦官与神策军与本帅打入囚车之中,押回京师去!”
汴军听得朱温之令,纷纷上前,将被俘的宦官与神策军满满地塞入囚车之中,又哪管装得下装不下。
朱温随崔胤入京之时虽是隆冬之季,但朱温兵围凤翔,手中虽有数门火炮可用以破城,但朱温投鼠忌器,只怕逼得急了,韩全晦会狗急跳墙、毁了皇上的性命,是以他却也不敢使用炮轰,只命手下将士将城池密密地围了,拟困死李茂贞,逼李茂贞投降;朱温这一围,便是半年之时,城中粮尽十数日后,李茂贞见得城中饿殍枕藉,无奈之下,不得不诱捕了韩全晦,自己袒肉跣足、反绑双手去见朱温请罪。是以此时便已然是盛夏之时了。
朱温押了囚车,只是命令手下之人尽力驱驰,又哪里管囚犯的死活?盛夏之季,赤日炎炎,酷暑难当,众多的囚犯挤于囚车之内,半丝缝隙也无,更是如入蒸笼,个个挥汗如雨,透不过气来。囚犯们心胸之中本来便已然憋闷至极,加之又无水润喉,更是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囚犯们只得紧闭二目,昏昏沉沉地苦苦撑持着。道路颇是崎岖,囚车飞速奔驰,颠簸得如同风头浪尖上的小船,有时弹起竟然达数尺之高,又猛然摔下地来。囚车中人随了囚车跌来撞去,脑袋碰破血流满面者、双腿跌断摔倒者、老弱病残支撑不住倒卧者不计其数。强壮者见得同伙跌倒,不仅不去救扶,反而坐于其身之上,歇息起来。及得到得长安之时,车内囚犯已然死去大半了。天气炎热,尸腐极快,一时之间,囚车内恶臭四溢,数里可闻;更有那成群结队的苍蝇,“嗡嗡”鸣叫着,死命追逐囚车不放。囚车内,成堆的蛆虫滚成一团,直钻人的衣、裤之中;才一开口惊呼,肥硕的苍蝇便会直飞入口,甚者,直冲入腹。
朱温将囚车置于长安城外,命人严密看守了,自率众将官大摆大摇地驰入城来。众人一路行来,早已入京城、穿皇城,来至宫城北门的玄武门外。朱温率众才欲越门而过,却见昭宗皇帝率文武百官亲迎而来。朱温见了皇上龙驾钦迎,心中吃了一惊,却又着实感动,疾忙翻身下马,抢前几步,身子跪倒于地,叩头道:“老臣怎敢当圣驾躬迎?老臣罪该万死!”
皇上伸出龙爪,扶朱温起来,龙面上喜笑颜开的,悦声道:“朱皇兄不必多礼,随朕上殿去吧。”他敛了笑容,龙颜上又现出凄楚之态,悲声道:“朕若无朱皇兄救护,只怕早已尸骨寒透了!”说至此,龙目不觉有些湿润。他悲伤了一回,又切齿道:“皇兄,叛逆都带来了么?”
朱温见皇上伤心,亦觉心中难过。他跪身于地,又叩了个头,悲声道:“皇上休得烦恼,还须保重龙体为是。”他拭了拭满面的泪水,又欢声道:“托皇上洪福,叛贼无一漏网,现押于城外,候圣意裁决。皇上,圣天子百神呵护,纵千方百计不能加害,皇上此次劫难过后,定会吉祥如意、昌泰安康的!”站起身来,搀了皇上龙体,向了宣政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