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二)
紧张,仅是因为见到虎口上冒出了鲜红的血滴而害怕,他急匆匆地跑回村子,直奔了村卫生所,卫生所的大门上悬挂着一把陈旧的大铁锁,想是国庆也忙于收割自家的麦子去了,此时,因了伤口被手帕扎得紧,又被自己死死地捏住了,便自行止住了血,不再往外滴淌。
杏仔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他正准备往地里赶,在路过商店门口时,恰被柱儿媳妇秀芳看到了,秀芳问是咋的了,杏仔已经彻底放松下来,轻松地回道,叫镰割破了点儿皮,这就好了呢?秀芳不由分说地把杏仔拽到屋里,取出消炎粉敷在伤口上,又找出一块白纱布缠上,她还嘱咐道,千万别沾了水,要不就会发炎的,杏仔笑笑,赶紧朝北山坡的麦地奔去。
刚走到村北路口上,就迎头碰见茂响推着一车麦子颤悠悠地走来,他正要把割下的麦子送到村北坡上的自家场院里。
自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以来,原先那种大包干大锅饭的形制被彻底打破,不仅田地分包给了农户,就连用于收割农作物的场院也完全改变了原有模样,各家各户不再使用统一的集体场院,而是把集体场院全部翻耕成了田地,留作了村里的机动地,各家为了尽可能地扩大自家田地里的收益,就不敢占用一丁点儿耕地,他们纷纷发动自家劳力,亲自动手,在村东和村北那些不能生长任何庄稼的荒芜山坡上,重新开垦出一块块的平地来,在上面覆上一层厚厚的黄泥头儿土,再用碾子一遍遍地碾轧,直到被碾轧出黄泥浆子,像一块块平滑的镜面般才罢手,这些个小场院,便是各家各户年年用于夏秋作物的晾、晒、碾、打之场所,因而,村子的北头和东头那些山石嶙峋杂草丛生的坡埂上,就杂乱无序地遍布着随地势而异的大大小小场院,平日里,一些场院里总是堆垛着一些麦秸豆梗之类的燃草,留作一年四季里生火做饭的燃料用。
茂响家的场院就在村北路口边上,离通往村北的小路只有几十米远,场院里已经堆着一些刚刚割下来的新麦,正在炎热的阳光下暴晒着。
见到茂响过来,杏仔自动闪到路旁,对他叫了声,爹,忙呐。
茂响见杏仔手上缠着纱布,吓了一跳,他立马放下车子,上前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咋哩,割着手了么,重不重呀。
杏仔毫不在乎地回道,没啥吔,就割破了点儿皮,也就好哩,
茂响心疼地摸着他的虎口,又是问疼吧!又是担心掴着骨头没有,这种从内心深处涌出的舔犊呵护之情,让杏仔心里热乎乎的,这个时候,他的眼前老是闪现着木琴和福生等人的嘴脸,似乎他们对自己的关切,远远抵不上亲爹茂响来得浓烈,有了这么个感受,杏仔便觉老大的不是滋味儿,既怅怅然,又欣欣然,心里涌起一股似喜欲悲的冲动来,他不再作声,一任茂响细心地询问察看,心里既舒坦,又惬意。
茂响还问道,就你一个人回的么,别人没来陪呀。
杏仔回道,要来的,我没叫来,就一点儿小伤,包一下也就好了呢?
茂响随口道,哥嫂咋这样粗心呢?不管大小,到底是个伤口哦,也太不当一回事了吧!又道,我前天从山里端了个鸟窝,里面有几个雀蛋,像是正孵着的,就给你捡了回来,让家里抱窝的老母鸡正孵着,你跟去瞧瞧好吧!说着,他热热地盯看着杏仔脸庞,眼睛里闪出了乞求与盼望的眼神来。
此时,杏仔也有了希望继续与爹呆下去的欲望,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又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就是这含含蓄蓄地颔首点头,让茂响欣喜不尽,他把车子放在路旁,扯着杏仔向家中奔去,轻快的步子若崽子一般飘然欲飞。
进到院子里,茂响像安顿贵客般地把杏仔让进了堂屋里,都不知怎样招待他好了,他又是寻壶倒水,又是找果摸糖,忙乱得都不知先从哪儿下手了,杏仔安静地坐在杌子上,任凭他忙里忙外地招待自己,心里也是喜滋滋儿的。
直到茂响把能够寻出的好吃东西一股脑儿地摆满了八仙桌子,杏仔才问道,雀蛋呢?
茂响赶忙把杏仔引进锅屋的土炕里角,那儿放着一只盛满了陈年麦糠的筐子,上面趴着一只昂头警惕的老母鸡,茂响伸手把母鸡抱了出来,手臂上被护窝的母鸡狠狠地啄了几口,皮肤上立时现出了几个红润的点子,茂响毫不在意地指给杏仔看一堆温热的鸡蛋里,埋藏着的几只雀蛋,说再有五、六天的时间,山雀也就出壳了,杏仔兴致勃勃地贪看了半晌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说,快让母鸡上去吧!别凉了窝儿晾了蛋。
回到堂屋,茂响一个劲儿地劝让杏仔吃这儿吃那儿,生怕冷落了他。
杏仔忽就想起刚才麦地里福生与木琴的争吵,他问道,爹,你不去厂子干活了呀。
茂响叹道,你大娘把我挤兑得这么可怜巴巴的,爹还咋能再去管事带工呀。
杏仔像个大人一般,对茂响认真地说道,你得去呀,原先是咱做得不对头,知错改了也就行哩,你要是不去干,叫厂子给开除了,不是越糟了么,今后,可咋过日子呀。
茂响狐疑地问道,咋哩,你听到厂子要开除我么,为啥儿吔。
杏仔不置可否地回道,不管是不是真要开除,你老也不去上班,时间长了,厂子还能平白无故地给咱养老么,迟早要这样做呢?
茂响半晌儿没言语,他既为杏仔说出的这一大通儿大人话而深感意外,也为听到这么个坏消息而感到震惊,杏仔虽是没有确认这个消息的真与假,他毕竟见天儿围着木琴过生活,就算木琴的口风再紧,也能无意中透露出许多内幕情况的,前些日子,他也曾找到过哥福生,让他替自己在木琴跟前多讲讲情,兴许还能躲过木琴的处罚,让她收回换岗的决定,当时,福生在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后,还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从没叫你嫂在外事场上为难过,这回,就豁上脸皮不要哩,一定讲软乎了她,帮你度过这道难坎呀,但是,好几天都过去了,依然不见福生的回话,就此看来,不仅免罚的事黄了,恐怕连吃饭的差事也要保不住了。
杏仔见茂响不说话,蠕动了几下嘴唇,又劝了几句,他说,你快点儿认个错吧!找大娘好好讲讲,兴许还能保住工作,要是再不认错,真让厂子给开除了,事体可就大哩,咱还得靠厂子挣钱吃饭呀。
本来茂响肚子里已经憋起了一肚子气,咬牙切齿地暗恨木琴要往死里踹他,一点儿情面也不留,但不能当着杏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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