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洋行心里一阵狂跳,预感到死人的事似乎与自家有关联,他不说话,踩足了油门,把车子飞快地开回自家门前,还没下车,就看到老家门前进出着一些人,有的还戴着孝帽孝袍,门框上挂着一面白布,洋行想下车,却怎么也挪不动自己的腿脚,心里抽搐成了一团,脑子里空茫茫地一片,什么念想都中止了。

木琴长叹一声,颤声道,是振富叔出事了,你下去看看呀,说罢,她双手捂住自己疲惫而又哀伤的脸颊,无力地哭出了声。

洋行回过神儿来,他推开驾驶室的门,想下车,却合身从车上滚了下来,他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前,跨进了院子,一眼瞥见,堂屋门口上堵着一具棺椁,爹的一张被放大了的半身黑白照片阴冷冷地摆放在那里,又有灯火摇曳烟雾缭绕升腾着。

洋行迸出一声带血地嘶喊,爹呀,声音未落,他陡然扑身倒地,立时昏死过去。

胡老师和银行跑过来,与众人一起,把洋行扶起来,众人又是捶胸,又是掐人中,总算把洋行弄醒了,仨人围坐在地上,相互撕搂着,放声痛哭,低沉嘶哑的哭声直往人的心里钻,钻得心下酸楚眼泪横飞,却又无人能够止得住,仨人哭得死去活来,堪堪又要昏倒于地。

其实,胡老师和银行已经哭昏过几次了,现在,俩人已到了极度心伤体虚的地步。

作为振富闺女婿的胡老师,是个真诚待人的主儿,振富待他不薄,长久以来,一直把他当作自家的贵人供着敬着,同时,也把他当作了自家炫耀的门面和尊贵的身架,胡老师感念岳丈的好处,把振富当作了自己亲身父亲一般看待,处处尊重他,时时想着回报他,因而,对于振富的死,胡老师是真情流露的,这一点,村人都能看得出来,也愈发敬重着这位重学业重情义的知识分子。

豁牙子在西院里听到了洋行的哭声,知道小儿子回来了,她立时牵着晨晨的小手,匆匆赶过来,她对地上痛哭不止的洋行仨人喝斥道,哭啥儿哩,死就死了嘛,人死不能复生,你仨儿就算哭死了,也替不得死鬼呢?再说,老鬼也到了该死的时辰哩,不作不死呢?自己死了去图清净,留得活人替他擦腚,这样的老子,还有啥儿可恋的吔,都住声吧!谁也不准再哭哦。

旁边的人都为之一震,没想到,平日里窝窝囊囊蔫了吧叽的豁牙子,转眼之间,竟然像换了个人一样,说话干嘣溜脆的,宛如一位持家主事刚硬压茬儿的家主派头。

凤儿见木琴回来了,上前嘶哑着嗓子说道,嫂子,是我无能哦,没照管好家,弄出了这样的大事,全是我的错呀,说罢,早已泣不成声了。

木琴拍拍凤儿的肩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振富的丧事办得十分场面和热闹,在杏花村几百年历史长河中,算得上风光飞彩,名声俱全了,

洋行回来的当天晚上,老少爷们坐下来,商议第二天安葬振富的事宜,商议之前,豁牙子先和几个娃崽们碰了面,想提前拿出个主观想法来,再跟家族里的长辈们商定最终意见。

豁牙子提出了勤俭办丧事的意见,她说道,死鬼已经没了,活人还要过日子,用不着把钱白白花在丧事上,现今儿,各家的日子过得还都紧巴,只要把各家今后的生活安顿好了,比啥儿都强呀,老鬼就是闭眼走了,也安心呢?

她的话,博得了香草的赞同,香草道,是哦,爹去了,娘还在,还得过生活,把省下来的钱用在咱娘身上,才是正理儿,是大事呐。

桃子抢话道,嫂子讲得不对呢?你想想,咱爹好歹也在村子里管了几十年的事了,不光在咱村里是有头有脸的,就是在镇子上,也算是有影响的人物了,他一辈子为公家奔忙,为自家积攒家业,可说是有光有彩了呀,现今儿就这么光滑地走了,不讲咱心里过意不去,村人也会看笑话呢?我的意思,咱就要大办,还要办好,叫村子里的人都瞧瞧,爹没了,他留下的后人照样风风火火地过日月,照样要比别人高出几帽头子,强出几扎宽来。

挂儿也是极力赞同桃子的意见,说,就得这么办呢?不这样办咋行哦。

洋行的脑子终是被桃子合情入理的话语激热了,他立即应声道,是呢?我赞同桃子的想法,咱老李家办事,从来就没在人面场上失过脸面,处处都要拔头彩儿的,这回,咱爹没了,还有啥样的事体能大过这儿呀,咱就是要热热闹闹地办理丧事,把爹风风光光地送走,咱要叫外人都晓得,爹能了一辈子,他的后人也并不弱呀,还会把爹留下的家业发扬光大呢?哥,你说呢?

一直勾着头没言语的银行被洋行点了名,不得不抬起头来,他含混地回道,咋样都行哦,我没意见。

洋行有些不满,却也不好强逼他,洋行又问胡老师,你咋看,说说嘛,看在理不在理。

胡老师在振富家的地位很高,不仅振富平时敬重他,一家老少皆尊重他,很多大事,都要跟他商量,觉得他是个识文断字教书育人的人,懂得多,也沉得住气,今天这样的大事,征求他的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胡老师本来不太同意铺张浪费办理丧事的,但看到洋行两口子和挂儿现出一副副不容回绝的架势来,也不好插嘴反对了,他沉静地回道,这些事情,怎样办理怎样好,我随着,只是有一条,一定想着把咱娘今后的生活安排妥当,这是大事中的大事,千万不敢疏忽了。

洋行说道,你放心,啥样的大事能敢马虎呀,何况是给咱娘养老的大事呐。

由洋行提议,兄弟妹妹三家人一致同意,今后不再叫娘种地干活了,把她的口粮田均分给兄妹三人,年底按照娘的实际需要,平均筹粮供养,期间,娘的所有生活用度,像花钱购买各种生活用品、置换衣服被褥等费用,都在柱儿的店铺里记账,半年结算一次,也是由三家共担,至于哪家想要孝顺,多给娘添置了什么物件,仰或多给了养老钱,只要愿意,就尽情给去,多多益善嘛,

这样的安排,不仅叫杏花村人佩服得要命,叫那些个孤寡老人们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也把豁牙子感动得泣不成声,这是振富死后,豁牙子第一次当着儿女们的面哭泣,当然是不为悲痛,只为感激了。

接下来,豁牙子不再参与任何意见,一任娃崽们安排置办,咋样摆弄都行,她已经满足了,是大半辈子来从未有过的满足,自己已是土埋到脖颈子的人了,她完全相信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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