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

了,自己的脑袋瓜子却落伍了,跟不上时代脚步了,既然镇想搞迷信,肯定有搞的原因和理由,一个蹲坐在井底下的小老百姓,又能看透多大一点儿天界呢?由此,村人看待振书和金莲的脸色,已经由过去的嘲笑和鄙视,转到了恭维讨好上来,几年前那充轰烈烈地拜山朝圣场面,渐渐浮出了人们的记忆,摆到了村人谈论的诚上,这一切,勾起了振书一家的无限想望,又平地里增添了无穷动力,振书再也不会像先前那样萎靡了,曾经有过的精气神,渐次回归到他的身上,如同丢失日久的魂儿终于附体了一般,他腰里拴着“哗啦”作响的那串钥匙,一天数次地往返在神庙子和村子之间,且高腔地讲话,大声地咳嗽,时时提醒着那些浑噩不堪的村人注意,他李振书再次踏上了这条罩着神光泛着灵气的朝圣之旅,他的身架也随之粗壮了,高大了,像一只越鼓越足的气球,冉冉升起在杏花村明朗的上空,俯视着脚下这群有脑无心有肝没胆的蠢人们,在自我意识急剧膨胀的同时,一种自我荣耀感和油然而生的自尊威严,也渐次破土而出,露出了嫩嫩的芽尖尖,他要千方百计地保持住这种难得的荣耀和自尊,生怕再有任何的诋毁和缺失。

俗话讲,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李家人再这么忍气吞声窝窝囊囊地忍下去的话,甭讲村人瞧不起振书一家人,恐怕连山里放光山外有响的自家人也瞧不起他自己了,李家人啥时受过这么大的外气呀,不给茂响点儿颜色看看,怎能压得住这条翘头摆尾的“画匠盘”蛇呐。

基于这种认识,振书一大家人最终有了高度一致的意见,那就是,坚决打压茂响的嚣张气焰,只要压制住了茂响,就可以傲视整个杏花村,自今往后,李家人便能牢固地屹立在杏花村的地盘上,任凭风吹雨打日晒火烤,也伤不到自家一根汗毛了,至于木琴及木琴掌控下的果脯厂,似乎对自家并没有造成任何威胁和伤害,自然不在打压范围之内,即使他想一口吞成个胖子,连带着把木琴一块拾掇了,就目前形势和自家实力,恐怕也是螳螂挡车自不量力了,这一点,李振书比谁人都看得清楚,也就压根没有生出一丁点儿的想法来,只是如何打压茂响,怎样给这个不可一世的石子场以致命地一击,振书还尚未拿出个稳妥的办法来,

李振书一家绞尽脑汁地想着祸害茂响的石子场,谁知,这害人的法子还没想出来呐,自家人倒先受了害,这首当其冲的受害人,就是倒霉透顶了的冬至。

腊月二十七这天凌晨,天还不亮,村人因了办年劳累,尚还赖在床上酣睡,谁也没想到,镇派出所里那辆跑起来震山响的破三轮摩托车,轰轰隆隆地驶进了村子,摩托车把林所长和上次前来勘查被盗现场的干警,直接驮到了木琴屋后的酸枣家门前,俩人下了车,一个转悠在院墙四周,一个上前“乒乒乓乓”地使劲儿砸门。

尚在昏睡的酸枣一个咕噜爬起来,他隔着窗子大声问道,哪个呀,这么早敲门,有事么。

林所长也不搭腔,仍是使劲儿地砸门,推得整扇门板都开始晃悠起来,另一个干警干脆脱了棉大衣,摘了棉帽子,他倒退了几米,弓起腰身,几个箭步窜上了不算太高的围墙,翻身进入了酸枣家的庭院里,他打开了门闩,又踅身贴靠在了屋门口上,厉声叫道,开门,快点开门。

酸枣老两口子都被惊傻了,俩人拥被坐在床上,动不得身,下不了地,酸枣还哆嗦地问道,是谁吔,这是要干啥儿嘛。

此时,睡在外间的晚生一个激灵爬起来,脸色突变,他急三火四地蹬上裤子,套上棉袄,眼睛近乎绝望地四处找寻着可能逃跑的路径,屋内唯一可以逃脱的路径,只有被封堵死了的屋门,除非他能缩身变成老鼠,从老鼠洞里逃出去,他几步窜进了里间,嘶哑着声音悄声说道,要是问起我,就说不在呀,说罢,他“哧溜”一下钻进了爹娘的床底下,像条僵死了的硬蛇,悄没声息地紧贴在冰凉的墙根下,动也不敢动,气也不敢喘。

酸枣老两口子又被晚生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不晓得发生了啥祸事,更不明白娃崽儿怎会现出这么一副惶恐狼狈的样子。

屋门还在响动,叫门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急促严厉,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酸枣战战兢兢地挪下了床,想去开门,忽地又感觉到自己还光着身子,他又哆哆嗦嗦地把盖在被子上面的棉袄棉裤套到冰凉的身上,才过去开了屋门,门外的那个干警推门就窜进了屋子,外间里屋四处察看,他还不歇气地厉声喝道,你家的晚生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酸枣想起刚才晚生交代的话,便结结巴巴地回道,没见,没见哦。

酸枣婆娘也是扯着变了腔儿的声音,跟道,没哩,好几天都没见哩,咋了呀。

干警指着外间床上乱糟糟的被褥,喝问道,这床是谁睡的,被子里还温热着呐。

酸枣婆娘不敢再回话,眼睛却老是惊悚悚地瞄自己身下的这张床,干警是干什么吃的,立时便捕捉到了这一微小的细节,他探身撩起床单,拿手电筒朝里一晃,喝道,快滚出来吧!跟我弄这样的小把戏,还太嫩了点儿吧!

晚生紧紧贴靠在墙角里,就是赖着不肯出来,干警随手抄起屋角上的顶门棍,向床下捣去,晚生受疼:“哎哎呀呀”地回道,别捣哦,我出来还不行么,说着,他还真就听话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并带出了一身的老灰和满头满脸的蜘蛛网来。

干警喝道,把手背过去,说着,就从裤兜里摸出一副铮亮的手铐子来。

他还没来得及把铐子扣到晚生手腕上,晚生猛然推开干警,把他推了个四仰八叉,自己则向门外没命地窜去,就听院子里“噗通”一声,随即又响起晚生的一声惨叫,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