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要挟
秋风,细雨。
道路早已泥泞不堪。
西域神指疯狂地跑着,他短粗的腿上已经溅满了泥水,他的鞋也已经湿透。
他的鞋粘满了泥,越来越重。
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而且越来越短。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的速度也丝毫没有减慢。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呼吸,他已被胸中压着的寒冰挤得喘不过气来。
他只有用疯狂的奔跑来折磨自己,这样他反而会稍微觉得舒服些。
“你随便去哪儿,你已不必再回来。”
这句话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像鬼魅一样挥之不去,更像一把鞭子在不停地抽打着他。
那鞭子抽打的是他的灵魂。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他自恃武功极高,他已苦练十年,他敢跟任何决定高手一争高下。
他认为他不会惧怕任何人。
可他面对那双忧郁的眼睛时,他却像一个懦夫一样,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终于,他一头扎进了泥水里。
他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喉咙干得厉害,他想要呕吐。
漆黑的夜,无尽的黑暗,一个男人粗犷的哭嚎让人见哭兴悲。
西域神指终于不再笑,他哭了,涕泪纵横。
他生平第一次哭。
他的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决堤,他已看不起自己,像自己曾经看不起欧阳雨庭一样。
他趴在地上,身子蜷缩起来,放肆地哭嚎。
他之所以放肆,因为他已什么都不是。
他的尊严已被践踏,被鞭打,他已不怕再失去任何东西。
他已没有东西可以失去。
良久,那哭嚎却突然停止了。
没有任何过渡,没有任何征兆。
西域神指的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既然格根塔娜已经认为他没有用,那他就要去找一个认为他还有用的人。
他已站起,向着无尽的黑暗走,越走越快。
耶律含烟也站了起来,他正对着格根塔娜,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格根塔娜道:“因为他毕竟是我带来的。”
耶律含烟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又叫他走?叫他不必回来。”
格根塔娜淡淡道:“因为他已没有用。”
耶律含烟看着格根塔娜那忧郁的眼睛道:“哦?”
他的眸子依旧冷漠。
格根塔娜道:“我发现一个比他更好的帮手。”
耶律含烟道:“谁?”
格根塔娜道:“你。”
耶律含烟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格根塔娜的眼神变得更忧郁,他明显不愿意说接下来的话,可她还是说了。
这个世界使她无奈,长久的无奈使她越来越忧郁。
谁若是知道她的无奈,谁就会明白他清澈灵动的眼睛为什么会变得忧郁。
可是她的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忧郁也由她自己独自承受。
她厌恶战争,她却加入了战争。
她是蒙古人,她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自己部落的利益。
在部落与朋友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这种抉择是痛苦的,这种痛苦只会加深她的忧郁。
她有时候宁愿自己什么都不会,宁愿自己从未见过钉骨针,宁愿自己永远生活在隔壁的绿洲里。
格根塔娜轻轻咬了咬嘴唇道:“你为了我或许不会帮我,但是为了她你或许就会。”
耶律含烟怔了怔,他的心突然变得不平静了起来,道:“你已经见过她了?”
格根塔娜道:“我去听雨楼找过她。”
耶律含烟突然冷冷得盯着格根塔娜。
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刀。
格根塔娜的目光也迎了上去,面对着冰冷的“刀”,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改变。
她的眼神依旧是忧郁的。
耶律含烟冷冷道:“她在哪儿?”
格根塔娜道:“此刻她已在我的车上睡着了。”
她接着说道:“她绝不会知道我来找过你,因为马车走得很慢,天亮之前我就会回到马车上。”
耶律含烟道:“你要带她去哪儿?”
格根塔娜道:“无论去哪,都比留在听雨楼安全。”
耶律含烟突然冷笑道:“你在要挟我?”
他的手已经摸上了石桌上的剑。
格根塔娜的眼睛向石桌上瞟了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你确信你的剑能快过我的针?”
耶律含烟的手握得更紧,淡淡道:“你可以试一试。”
耶律含烟知道格根塔娜的针有多快,可是格根塔娜却不知道耶律含烟现在的剑究竟有多快。
她只是见到,西域神指的手指距离耶律含烟还有五寸的时候,耶律含烟却依然没有拔剑,甚至手还没有握到剑。
而现在耶律含烟的手已紧紧地握着剑柄。
格根塔娜突然轻声笑道:“你或许真的比我快。”
耶律含烟沉声道:“那你就离开她。”
他的手越握越紧,可是他的手臂却依然很稳,他的剑随时准备出鞘。
格根塔娜已经平静,道:“我不会离开她,你也不会杀我。”
耶律含烟冷冷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等着格根塔娜说下一句话。
格根塔娜接着道:“你杀了我,她也会死。”
没有词可以形容她现在眼神的忧郁程度。
她咬着嘴唇,将要咬出血来。
她的内心无比挣扎。
她说出这样的话恐怕要比耶律含烟听到这样的话还要难受。
耶律含烟握着剑的手渐渐地松了。
他已转过身去,他已不愿再看格根塔娜一眼。
他叹息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如果我明天还活着。”
格根塔娜疑惑道:“如果你明天还活着?”
耶律含烟道:“我若明天还活着,自然会去找你。”
格根塔娜问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