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下 中学生狂刷小视频 老丈人恶语软女婿

感今怀昔,物是人非。

许是惭愧吧,何致远满脸发烫浑身不自在,不敢再朝教室里偷瞄,转头背对教室,放眼展望仔仔他们学校的校园。南边威严肃穆的实验楼、东边的活动中心大楼、北侧的多功能教学楼、西边红绿相间的学校操场……“刚毅之气、厚实之学、强健之体”——巨大的石雕字映入眼帘,那是他们学校的教学宗旨。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默念自己母校的校训,致远汗颜。

铃声响了。同样的操场、同样的教室、同样的铃声……何致远刹那间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自己曾经教书的地方。

同学们一涌而出,致远找到仔仔以后,几句话了详情,仔仔回教室取了书包,父子两赶往医院。上午被班主任当众大训了一顿的何一鸣,见爸爸来学校找他,一直等着爸爸训话的他等了一路,结果落空了。这一路上,父子之间格外安静。到医院以后,何致远安顿了几件事,两脚忙着又往他工作的超市奔去。

下午三点,桂英午饭后服用的药物药劲渐散了,她缓缓睁开眼,见儿子在床边,一时感动,鼻头酸了。

“你怎么来了?”桂英一脸祥和,声询问。

“请假了呗。”仔仔羞惭。

“你爸呢?”桂英两眼顾盼病房里外。

“走了,去超市了,他他今下午没请假出来的。”

桂英望着窗外阴白的愁云,沉默。

隔了会儿,仔仔低着头不打自招:“我刷视频被老师发现了,叫我爸去她办公室了,然后我爸把我带到医院。”

“你班主任吗?”桂英抬眼,气弱。

仔仔点头。

母子沉默。

许久,桂英咽了口唾沫,一句一句缓缓地讲:“我像你这么大时,一个人坐火车从陕西到深圳投奔你晓星阿姨,一个冉东门的批发市场里挨家挨户地问人家招不招人,一个人一边工作养自己一边学技术为以后……你快十八岁了,你的未来你自己定吧。我把你供出大学,我和你爸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以后……以后你做什么工作,白领还是蓝领、做司机还是当网红、自己跑生意还是像我一样给人打工,你自己选吧。”

五七分钟后,仔仔努嘴用力,憋出来一句:“我把手机给你,高考前再也不看了。”

“哎……你们学校年年有考上清华北大的,不见得人家也不用手机。何必呢?这次我不要了。你自己没自律能力,往后你要为这一点付出代价,一辈子被现实牵着鼻子走,而不是你牵着现实的鼻子走。”桂英对儿子很失望,心中又酸又气,两眼漫出不少的热泪。

母子俩再也无话,硬生生、干巴巴地待了整个一下午。

病房里一共六张病床,桂英的病床在里头的窗边,仔仔不忍直视妈妈也不敢掏手机,两眼望着求医者来来往往的医院门口,内心纠结。往常他身上出现问题,妈妈发现问题后总是以威逼利诱的办法来解决,他自己面对妈妈的强势服个软或表个态,问题便解决了。这次不一样,他和妈妈之间管教与被管教的游戏玩不下去了。原来,被妈妈不管不问的滋味并不好受。

仔仔回忆几个月前因为看手机导致手机被砸,那次他已经成功戒掉了看手机的瘾。后来因为不停地翻顾舒语的朋友圈,他又一次离不开手机。刷视频是因为同学们推荐刷多少视频可以领红包,他试了试果然如此,从此又对手机着魔上瘾,以至于短短两周他刷了两千多条视频。因为领的红包是班里最多的,导致同学请教他时他过于热情,被冠上诱导、唆使的大帽子。

何一鸣不反驳,他知道自己这次错了。数理化的作业总是交不上去,特别是以前很自信的物理课现在做作业越做越难;回家后老是被爷爷训导,明知爷爷心疼他为他好他还硬要和爷爷顶嘴吵架;晚上刷到十二点以后、白上课也在刷,自己的精气神明显没以前那么好了;关键是眼睛,这段时间两眼黏糊糊的、又肿又痛、眼角发痒,时常看不清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板书……因为刷视频,这位高中生的生活一点乱了,处处皆乱。

桂英的低烧并未退去,身上时冷时热,热的时候枕头全湿了,冷的时候不停地喊着要加毯子;隔一会口渴,隔一会张嘴睡去,隔一会疼得呜呜江…仔仔见往日霸道强悍的妈妈此刻这般煎熬,心里不是个滋味。

妈妈为了赚钱躺在了医院里,爸爸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也出来工作,新加入他们家的外公现在担负着照顾妹妹的责任,他一个已经十六岁的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自己人生的关键时刻,犯了重大错误。坐在病倒的妈妈身边,何一鸣深深反思。用了两个时在这特殊的地方冷静反思自己的过去,认真安排自己的现在和以后。

成长,不是一帆风顺永远聪明、懂事、正确、优秀;而是一边犯错一边吸取教训,一边寻找目的地一边兜兜绕绕走弯路。

胃出血老马不懂,但一听就特别吓人。从昨晚到今下午——此时此刻,老马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好似从来没有为桂英操过这么大的心。电视机、秦腔戏全看不下去、听着聒噪,水烟袋、智能手机、鹅毛扇不再能引起他的关注。一念起这两口子,一个让他气炸了,一个让他揪心肺。

临近下午四点,辗转反侧、心焦无比的老马接了漾漾带娃迅速吃了晚饭,而后爷俩个打车去医院看桂英。仔仔将爷爷和妹妹从医院门口接到病床边,自己去给妈妈打饭吃。看她母子俩吃完饭,老马将仔仔撵走了,不想他耽搁学业。仔仔走后,老马和漾漾在病床边陪着。

得亏漾漾跟只雀儿一般在这对父女之间叽叽喳喳叫唤不停,要不然马家父女可真是一句话没的。老马具备北方汉子的通用缺点,历练了一辈子从没在关心人上有丝毫长进。明明很心疼自家女子,愣是一句话不出口,跟一尊石雕似的蹲立在旁边。桂英能朝父亲什么呢?一开口怕挨训、怕埋怨、怕否定、怕牵扯致远,索性不开口。

过了会儿,桂英的低烧又上来了,个话有气无力、脸色煞白,而致远在这个当口还去超市后勤给人家搬东西,老马一想到这儿面色铁青,待不下去了。踱步到楼道尽头的吸烟区,一个人咕噜咕噜抽闷烟。

“妈妈,你今什么时候回家呀?”漾漾掰着妈妈的粗手指问。

“晚点儿。”桂英这一会儿第三次听到这个问题,双眼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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