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把脸埋在路兰心口,贺甜还在哭。
像安抚幼儿似的温柔搓揉她的肩膀,抚顺她沾湿的头发,路兰轻声的:「……要不要,颜面?」
瞬间,贺甜的背震动了一下。虽然只有一下下,但感觉得出她是笑了。呼吸声听起来是边哭边笑的那种。「才不要咧……」听见微弱的娇嗔。
万里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绝对不想被她讨厌。但只有这一点是很现实的问题。在一起的时光比什么都快乐,这心爱的时光,绝对不想放弃。一辈子,甚至可以是永远,都想和贺甜共度。
就算她这么烦人,总是毫无来由的使性子,也甘愿被她左右。
路兰再度用力拥抱贺甜。请你别再哭泣。别讨厌我。待在我身边。请你不要觉得不安,也不要害怕。相信我。请你一定要幸福。
因为他打从心底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重要。
真的,自己怎样都没关系。
只要贺甜能够幸福,一切都值得。只要这样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要。像这样连主体性都没聊男人,她不会喜欢吧?
雨声中,躲在屋檐下,路兰缓缓弯下身子,端起贺甜的脸,慎重地亲了她。贺甜虽然身体僵,但仍安静地什么都没。
温暖的体温相互碰触。
两人就此融化,直到几乎分不出彼此。从背脊到脖子,涌上一股强烈的震撼。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滋润了全身细胞。全身所有神经都短路故障了。
两人之间散发火花的声音,贺甜或许也听见了吧。
或许根本没有未来。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全部。路兰心想,当双唇一分开,闭上的眼睛睁开时,究竟会面临怎样的世界末日呢。
......
——慢慢,睁开双眼。
路兰的房间一片漆黑,窗外仍是深夜的黑。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醒来呢。话回来,已经死掉的我怎么会睡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吧。
起身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重了。
本该一直在身旁的路兰却不在。那个活在现在,我一直看着他的路兰的身影不在这房间里。他到底去哪了,我站起身来。
「……唔……!」
猛烈的头痛令我眼冒金星。
无力不由得跪在床垫上。
床有点什么不对劲。某种,决定性的不对劲。
撑起身体,总而言之决定先下床,身体却又整个崩落回床上,发出闷重的声响。身体有如被大石头压住,手脚都无法顺利摆动。头也重得让脖子难以支撑,好几次都得将额头抵在床上。
费尽力气举起发抖的手,朝黑暗之中伸出去。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太奇怪了。
为何。
靠着墙壁立着的穿衣镜里,映照出趴在床上的路兰——也就是我的身影。一头蓬乱的头发朝乱翘,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自己的脸。
我的脸。
「……唔……啊……」
活着的,是这个我。
我重新取得了生命与身体。理解到这个的瞬间,我用尽力气站起来。手撑着墙壁,体重向前倾。摇椅晃着踏出脚步。
我有个该去的地方。不去不行的地方。这比任何事都更早进脑中,我毫无犹豫的行动。
「琳达……!」
口中呼唤着那唯一的名字。
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想着。
「……琳达……」
一直,想赶到你身边。我想回去,想实现对你的承诺。
口中疯狂呼喊琳达的名字,三、两步便跨到了门口,就要冲出玄关。这个瞬间,脚底踩到了某个东西。身体还维持着往前冲的姿势,就这样停留在半空中,脑中明确闪过「脚被绊倒」这个词……
——慢慢,睁开双眼。
带着铁锈味的血在口中扩散开来。
应该是嘴唇内侧被门牙咬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肉馍糊的伤口发疼,用手背擦拭时感到一片黏腻,或许血沿着下巴滴落了吧。
脸正面朝下撞在地板上,牙齿没折断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竟然还有空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难道是还没睡醒吗?
地板上,那双为贺甜买的拖鞋,鞋底朝上翻了过来。应该就是踩到它所以滑倒了吧。
心脏跳得像在哭喊。几近痛楚的跳动,令路兰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住心口。痛苦得难以忍受。
好想回去。
琳达。
脑中还清楚地烙印下这样的记忆轮廓。
琳达、琳达、琳达——还记得自己曾如此呐喊。
而现在,却像这样颓坐在地板上。
路兰心想,那一定是过去的自己。不,应该是真正的自己吧。必须去看医生了。等一亮就打电话叫醒父母,告诉他们现在发生的事吧。然后该回老家去,接受医院的诊断,然后……自己该上哪去才好呢?
治愈?
治愈之后,现在这个自己呢?
会变成怎样?这个身体,到底会变成怎样。
捂住嘴,路兰屈膝在屋里匍匐爬行,手伸向当作书柜使用的三层木柜中间那一格。
想看看那家伙的脸。在琳达身边笑着的那家伙。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已经连自己都不清楚了。所以路兰想着,至少亲眼确认一下那不是自己吧。可是,他发现了。
「……咦……?」
那张确实应该塞进这里的照片不见了。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就像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为何……为什么……?
再也难已承受发生的所有事,路兰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角还流淌着血,暂时闭上眼睛。
下次睁开眼睛时,自己究竟还会不会在这里,谁也不知道。
......
从那个星期三起,至今已经超过十了。
两百四十个时。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在那之后,第二个星期五即将来临。路兰把运动背包挂在肩膀上朝教职员室走去,背上感到一阵无声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