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世事已千年
就是往这处逃窜,月儿从浓云后显出半张素脸,空幽幽,静寂寂,照出来人的模样,但见一袭紫色衣裙被染血通红,显然这人已受了重伤,是一个青春不再的妇人,眉目中风姿尚存却是略有疲态,眼里含着一股对人世深深的厌倦,山中阴风阵阵,一排排大小不等的坟包,长满了青青野草,这些无一不是曾叱咤一方风云的人物,个个到头却还是青冢灰,黄土枯,而沧海桑田过,世事已千年,只道是前缘南柯一梦,不知是今朝仇怨未消,恩情未了,人难再少
浮华一生守,是非转头空
苏离看着天边弦月,一轮明亮自乌蒙蒙中透出,企图给这一夜注定黑暗的人世以光明,然而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她的眼皮渐渐合上,忆起这一生所有,可笑的是她做过的选择,竟然没有一个,足称得上是未曾后悔,她清楚,时辰已经到了,后面来人的飞跃声临近,在这样的悄悄然中格外清晰,苏离扶着那座墓碑,时光飞逝,人垂垂老矣,她完全地闭上眼,放任自己摔下,一头撞上去,头破血流,**横溢,墓碑上,“闻人龙”三个字殷红如那天的满地飞花,姹紫嫣红,落雨菲菲,又归尘土
他说过此生唯我,可他娶了一个又一个,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恨不得他,还恨不了那些个贱人吗?
以前他还在世时,苏离刻意与他形同陌路,除了循荒玉玉佩和当年红姐姐在暗门留下那串闻人府玉珠的线索同哥一起掳走闻人息一次外,她根本就没有踏足过洛城,可这并不是说她就能容忍那三个贱人的存在,所以……所以她在他的殡礼上,以蓑衣斗笠的古怪装扮稍加掩饰,不仅仅盗走了剑上的玉佩和那朵花,还从秋菊口中探听,任性下了杀手,断肢割头以泄愤,她眼睁睁瞧见鲜红在跟前淌了一路,恍然惊觉,原来这并非那日里为她所结果的那二人的血,而是她自己的,源源不绝自额上流出,那个追过来的声音停了,苏离只见到,一双白净的鞋子踏过来,那双鞋是极白极白的,白得过隆冬雪,晚秋霜,纤尘不染,可这人的心真能如它一般是一干二净吗,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最后最后,回眸最后望了望碑文上那三个大字,暗暗想: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为了气我……我知道的……
东乔,药山
林语和碧瑕拿到失情后,迫不及待便回了东洲,为继续妨碍药倾和碧瑕,林语又想尽办法以碧瑕须得助她炼制解药为由光明正大让碧瑕搬回了她原本的院子——和林语相邻,忘忧之解为忆苦,忘却忧愁,忆兮苦痛,林语翼翼小心将失情第三叶摘下,撕下一小块,放入配好的药液中,小火熬,一条长长羮匙搅动,这药须先蒸干水捏成丸,服用时再用水煮开,碧瑕在一旁督促着,正是到了关键时刻,元旺却突而闯了进来,大叫道,"大事!大事!出大事啦!"
林语被他一扰,手不由自主慢下,只这一小会,小药炉里就传出焦糊味来,这一副就算是废了,林语忙着让她的二哥恢复,碧瑕急着想同药倾住到一起去,这下两人齐齐看过元旺,好似假如他不能将这"大事"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会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元旺被这两道**裸的目光盯得发慌,但仍是镇定道,“你们可知晓闻人书,风家主那个之前据说死去又无缘无故活了过来的儿子,闻人府现今的主人,这闻人书啊,可是带了一双义子义女一道入主闻人府的",元旺见碧瑕和林语神色间均并无触动,反而是蠢蠢欲动大有把他大卸八块之势,不敢再卖关子,"如今闻人书他也算是给这对儿女找了个娘亲,给闻人府找了个主母……”
碧瑕可不在意,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说,这闻人府又得办亲事了?"
"不可能!",林语不敢也不愿相信,当年为了她的巧儿姐毅然赴死的大哥,有朝一天会娶别的女人,她心里甚至想,是不是巧儿姐回来了,那一场山火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村庄,巧儿姐连个尸身都未有留下,或许呢,或许是巧儿姐并没有死,她还活着,而大哥只是找到了她,对,就是这样,她骗得自己满怀期待,以至于都忘了不要向元旺再询问——揭穿自己,她努力冷静下来,“不知新婚的娘子是哪位?”
元旺以为林语和他一般好奇,他一番挤眉弄眼暗示来又暗示去,弄得林语空着急了一阵过后,到底是开口了,“是闻人府中一个家生子……”,他不解地摸摸头,做出勉力思考的样子来,“我委实是不懂闻人府这些个家主的想法,龙家主往昔硬要纳一个佛口蛇心的婢女冬梅,闻人息之前又想娶一个仆从听雨,如今这位,又是要了一个丫鬟……”,他讲到这,林语的心已经凉透了半截,家生子是下人在主子家生下的孩子留在家中继续充当那人下人,来历必可考究,怎么可能是她那“失踪”的巧儿姐——她突然不想用“尸骨无存”来点明那真正的,真正的真相,元旺却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接着说下去,道,“那小娘子……”
“名叫秋菊……”
七
闻人府
闻人书和秋菊这档子亲事,没有悬灯结彩,没有笙箫鼓乐,没有大宴群雄,甚至没有寄出一纸请柬,一封书信,就草草了事,简直比平常人家的婚事还要冷淡和随意,好在闻人书虽无意张扬,得到消息的各派始终给了闻人府几分薄面,大都遣人送来贺礼,才使败了七分凄凉,添得三寸喜庆,府里与往日一般无二,只在厅前摆了几桌酒犒赏送礼的随从,以略示意,长长的走廊孤孤单单,绕着屋房一轮又一轮,通到随衣院的银杏树下,仍是旧日里的落叶翩翩,风雨不改的萧条,听雨带着林言住回了那里,转眼间距她第一回来到这儿,竟已过了十六年,这十六年罢了,便是事过境迁,时移世易,回首好像她依稀还能忆起那些,冬姨娘于银杏下的咕哝自语,破风和小少爷打闹嬉戏,她就静静倚在那个阶梯下,银杏叶打着转儿飘到她头顶,伸手拂去,岁月匆匆催人老,山河湖海,春秋大梦,转眼即逝,一时之间,竟只是无言
"听儿……",林言的声音把她唤醒,从听儿口中得知风师兄的哀讯,他也是无比震惊,心中亦有悲痛,谁承想择剑大会一别经年,新欢往恨俱无踪无影无迹,无处可寻,然而逝者已逝,生者还须苦生,"风师兄的事,怎么说都是骨朵儿的错,听儿若是为了他人的错处伤了自个的心,岂不是太不值当?",他本身是个不大会安慰人的,这回为了听儿可算是浑身解数都使尽了,他刻意不提及闻人息,把一切归咎于破风西去,"总之是万事有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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