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台唱戏(六)

,为她在暗处立了个虚靶子与夏鸢纠缠,那她又该如何处置长庚?又如何给文宣一个交代?

陆重霜拧眉,心绪纷乱。

“陛下,依沉某愚见,既然帝君中毒,不凭此除去于家,更待何时?”沉怀南冷不然开口,起身跟在她身后。“夏宰相同于宰相积怨已久,寒川公子又住在皇宫中……”

陆重霜心弦一紧,冷硬地打断他:“闭嘴,这不是你配染指的事!”

“请陛下恕罪。”沉怀南垂头。

陆重霜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定夺。

“明日会有人送你去新的宫室居住,你不必再与那些公子挤一处,”她慢慢说,“对文宣放尊重些,也让夏家对你放心。”

“谢陛下。”

“沉怀南,没人能玩弄我。”她侧身。“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话,想当我的人,命就在我手里。”

沉怀南垂下眼帘,行礼道:“圣人万安。”

陆重霜并未留沉怀南留下服侍。对这个男人,她时常有种难以言表的心情,一面觉得此人可用,是罕见的聪明人,一面又掺杂着说不清的厌恶。

夜色深重,一轮寒月高悬,丝丝凉意乘着月色透过窗棱。早过了叁更天,陆重霜依然醒着。

她披一件单衫,孤身坐在积雪般明朗的月色下,手拿尺八。

这座专属于帝王的寝宫,无数陆家先祖住过。她们之中,有的艰辛成就伟业,有的沉湎男色纵情宴饮,有的庸碌一生无所作为。一声声万岁落幕,终于,轮到陆重霜入主此处。

此时,她端坐高台,忽而感到无边月色的彻骨寒意。

中毒···偏生是中毒。

太医说夏文宣所中的是陇川奇毒时,陆重霜隐隐怀疑过长庚,葶花说唯有他这个内侍总管,她也怀疑是他,待到沉怀南前来,如此笃定地指认长庚,陆重霜便不得不怀疑他。

身为君主,万事皆要先一步思考退路。

假如真是长庚,她该如何选择。

严惩长庚给文宣一个交代?

如何给?

谋害帝君是死罪,长庚与她相伴多年,泠公子殿内的旧人只剩他一个呆在身边,若没了长庚,还有谁记得泠?留她一个人守着,夜深回忆起旧事也无人可以倾诉,未免太孤独。

再者,传出去,她晋王府内带出来的贴身内侍竟毒害帝君,夏鸢会如何想?会不会生二心,为给自己留后路,暗地里勾结党羽,力保吴王活路?到那时,她要怎样才能铲除陆怜清与九霄公子。

难道不给交代,含糊其辞?

文宣是她独一无二的正君,是她最看重的男人。她宁可去冷他,让夏鸢来怨自己,往宫里送更多无用的男人,也不想让文宣无辜蒙难。

何况,她给出了承诺。

君无戏言,口谕已出,大理寺与太医署双双受命,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势必揪出一个主谋。

太多顾虑积在心头无处发泄。

陆重霜怅然若失,吹奏起手中尺八。

唇齿颤动,高寒幽远的曲调自指尖泻出,寒意彻骨的尺八声,锋利轻薄的似是能将人割得皮开肉绽。

陆重霜幼年研读史书,看前朝女帝沉湎男色,独宠一位公子,叁十年不朝,且无子嗣,朝堂被宦官把持,最终宫乱,金殿毁于陆楚先祖的一把大火,最终狼狈逃亡蜀地流亡多年,死于恶疾。

陆重霜读来只觉可笑。

她想不通,一朝女帝,怎会愚蠢到因一个男子,放弃对权力的掌控,更笑她忘记天子的职责,忘记毫无界限地宠爱男子只会招来灾祸。

一昧宠爱公子,忘记国政,沦落至被他人钳住咽喉,狗似的圈养在深宫,封死门窗不得外出,就是对他好了?什么荒唐道理。

看江山永固,能代代年年,长长久久地在高阁看上元日的灯火才是对他好。

她想,不停思索,凄厉的曲子高亢起来,

自边关凯旋回京时,陆重霜骑着骏马,身披铠甲,领着自己呕心沥血培养出的军队,浩浩荡荡,穿过朱雀大道。马蹄所到之处,夹道欢呼,生民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称颂之词如雪花般纷纷降落。

陆重霜环顾四周,私以为这便是天下极乐。

她暗暗立誓——有生之年,她要征战四方,除突厥、征高昌,一剑荡八荒;要大开宫门,收拢天下人才,再听苍生击鼓鸣冤,以凤泽之名流传千古。

陆重霜又想起沉怀南未尽的话语。

不凭此除去于家,更待何时……

她一夜未眠。

翌日,晨起梳妆后移驾夏文宣宫殿用早膳。

“文宣,我交予你的短刀,你可还留着?”席间,陆重霜忽然问他。

夏文宣一愣,俨然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事。

她给过他两次贴身佩刀。

一次是上元日大火,他用它替母亲挡下刺客一击。

一次是政变前夕,她将短刀给他,说你我同生共死。

两回皆是同一把,头次她将短刀收了回去,后一次她没有收回,他便一直留着。

“还在,青娘是要用吗?”夏文宣说着,转头示意仆役去取来。

陆重霜接过短刀,拿着刀柄抽出,瞧了瞧。

迎着晨光,刀锋如水光潋滟。

“一般女子给男子送定情之物,是赠簪子,可惜我在边关打仗,没有长长久久陪伴鬓发的金簪。”陆重霜合上刀鞘,又一次将它塞进夏文宣手中。“这是我贴身佩戴的短刀,跟了我许多年……如今作为你我定情之物,永远交给你了。”

“好好的,青娘说这个做什么。”夏文宣低声感叹,探寻的目光静悄悄落在她的面颊。

“文宣,你我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为明君,你才是贤后。”短暂沉默后,陆重霜开口。“有些事,我委屈,你也会牵连着要受委屈……”

“我知道青娘的心意。”夏文宣安抚道。“不论胜败,我都陪你。入主皇宫前如此,入主后亦是如此,文宣不怕受牵连。”

陆重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又极快地躲过了他温和的目光。

“注意身子。”她摸了摸男人的面颊,嘱咐道。

用完朝食,陆重霜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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