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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5 不必疑我,不必信我

的罪名被提及,李隐在受刑时听闻了李琮之死,佘奎之死……以及李琮在死之前都做了哪些事。

审讯的官员本无必要如此细致地与他说明什么,但李岁宁没打算瞒着李隐。

她留他活着,便是要让他听,让他看,让他受尽一切应有的审判惩治,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伤民叛国者,务必如此待之,方能威慑人心。

阴暗的牢中难辨时辰,被单独看押的李隐卧缩于狭小的牢房内,身上的衮服被除去,换上了囚衣,那囚衣也已被血污改了颜色。

他的手脚皆缚着沉重的锁链,断发蓬乱,受刑后的身躯在细微地颤抖着,一双半掩在乱发中的眼睛里是阴鸷反复之色。

「父王可还好吗?」有声音隔着一道泥墙,突然响起。

李隐没有回答,但这并不妨碍那声音继续问道:「父王是否在想,李琮为何会在父王登基之际,突然选择背叛父王?」

李隐闻听这般语气,神情总算有了变化。

他强撑着坐起身,踉跄着向那堵墙壁的方向挪了数步。

土墙的另一边,李录靠墙而坐,听着隔壁响起的锁链摩擦声,无声一笑,接着说道:「我想,这其中的功劳,我与父亲或当各居一半。」

李录拿闲谈家常的语气,说起了自己数月前给李琮送去的那一封密信。

「我既知晓了我这残破躯壳的缘由,思来想去,也该提醒一下二弟……」

「以免他仍抱着对父王不切实际的慈爱幻想,身为迟早要被宰杀的家畜,最后一刻还要向父王摇尾乞怜……」

「我身为兄长,本是想给他指一条生路……可谁知他还是死了。」李录觉得有些好笑:「反而死在了我这病秧子前面,真是世事无常。」

「但好在他死得还算有价值……若他泉下有知,见父王落得如此收场,想必也不悔自己的决定。」

李录微微侧首,看向身后倚着的那堵墙,笑问:「父王很生气吧?」

「儿与李琮只该自相残杀才是……须知父王是天,我等蝼蚁怎能杀父弑天呢。」

「但父王可曾想过,棋子虽无法重伤主人,可父王的棋子也可能会成为他人的棋子,继而搅乱父王的棋局……」

李录的话语声里渐藏着畅快的起伏,情绪波动之下他的呼吸有些艰难,遂慢慢地站了起来。

李录孱弱的身形单薄得好像一张纸帛,他转过身,面向那面墙壁,呼吸不匀地笑问:「父王,不战而败的滋味如何?」

「父王不战而败,而父王的对手不战而胜……」

「这最后一局,流的血,皆是人心之血……而父王在此局中溃不成军,被人剥皮抽骨,众叛亲离!成了最大的笑柄,最可耻的败者!」

「儿不知父王心中是何滋味……」李录身形摇晃着退回两步,突然笑出了声来,发出嘶哑的气音:「但儿子旁观至此,实是痛快极了!」

墙的另一面,李隐眼中聚满了杀意,他试图站起身,却又控制不住地再次跌跪下去,双手与锁链一同落地,发出呼啦声响。

另一边,李录也再稳不住身形,仰倒在了脏污不堪的牢房中。

他还在笑着,因呼吸不畅,那笑音断断续续,时而喑哑刺耳。

锁链撞击墙面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李隐在试图让他住口,但那动静很快吸引来了狱卒,听着父亲被制住的动静,想象着那狼狈画面,李录笑得更大声了。

慢慢地,李录的笑声里逐渐没有了讽刺,一点点变得麻木空洞。

他想,他应当是释怀了。

临死之前得见父亲自云端坠落炼狱,这简直是他不敢奢望的意外之喜……

亲眼目睹父亲以此等方式彻底落败,他的仇恨他的不甘也终于有了出口,它们突然间奔涌倾泻而出,终于在方才那一声声笑音中被释放干净了。

可他从来不知,释怀竟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将死的事实,如今没了仇恨做支撑,竟于这空无的释怀中,荒诞地回忆起了自己这短短一生。

他的一生,是充满算计的一生。

他算计利用着每一个人,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也在被父亲算计利用着。

而在这充满算计的回忆中,最瞩目的一道身影,无疑是那位常娘子,李岁宁,皇太女。

他也曾想过要利用她,可她从一开始就太警觉了……想到她如今拥有的,再思及自己当初允诺的所谓世子妃之位,李录不禁又笑了一声。

相比之下,他简直太浅薄愚昧了。

他一次次对她刮目相看,但仍然不够。

李录闭了闭眼,想到了那一夜,少女立于月下船头,向他射回婚书的场景。

那是他见「常娘子」的最后一面。

再相见时,她成为了皇太女,削去了他父王的发冠。

李录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那个女子深深吸引了…

…是因为她身上的「掌控感」。

初次见她时,她便是在大云寺中搏神象,她不屈不挠,没有外物可以摧折。

那强大的自主掌控之感,正是他穷极一生也未能得到的东西。

他会被吸引,实在太正常了。

他会被拒绝,也实在太正常了。

被拒之后,他退而求其次,娶了另外一个早已在他算计之中的女子。

相比之下,她就蠢得多了。

他哄骗她,利用她,在他不再需要她时,差一点杀掉她。之后他改了主意,却也只将她当作猫狗来圈养赏看。

这就是他对马婉做的事。

所以马婉眼中的他,只怕比他眼中的父王,还要更加可怕可恨吧?

归根结底,他与他的父王不过是同一类人,只是他没有机会活得更久做得更多而已。

李录承认了这一点,再次笑了起来。

他竟突然间有点同情马婉了。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被打开。

躺在地上的李录看到了女子的裙衫。

她系着一件深灰色的披风,消瘦的面孔上神态依旧麻木,但许是近日不曾再服药,眼底少了层迷蒙。

她垂视着地上的李录,李录对上她的眼睛,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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