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将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干净崭新的如同新房。</p>
顾北辰瘫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背上愣愣望着天花板的吊灯。</p>
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微微发烫，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p>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走了几分沉闷，却又带来了几丝寂寥。</p>
他又这么坐了一夜，直到天亮，顾北辰才起身出门。</p>
桐霞市南站。</p>
顾北辰站在窗口前，缓声道：“坞安北站。”</p>
拿到车票，他空着两手就进了车站。</p>
看着LED屏幕上栖霞市通往坞安市的车次，顾北辰眉目深沉，指腹摩挲着车票，心中百感交集。</p>
第十六章大山</p>
车厢内。</p>
顾北辰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手不由攥紧了。</p>
铁路通了，夏雨晴应该会很高兴吧。</p>
点点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顾北辰紧抿着唇，强忍下眼眶的酸涩。</p>
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他神情悲戚，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了？”</p>
顾北辰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么多年，铁路终于建成了。”</p>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p>
听了他这话，女人眉眼是遮不住的喜悦：“是啊，你也是回坞安市的？”</p>
顾北辰迟疑了一会儿后点点头。</p>
“这铁路一通，咱们这些在外打工的人可方便多了，之前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大巴，本来就晕车，车上的味道更难闻，走高速又不给开窗，别提多难受了……”</p>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语气中满是因为可以更快更轻松回家的欣喜。</p>
顾北辰听着，心中确是悲喜交加。</p>
这些听起来很渺小的高兴事儿，背后却是众多无私工人用命换来的，其中就包括夏雨晴。</p>
一共五个半小时的车程，其中经过了六七个小隧道。</p>
可每经过一个隧道，顾北辰就觉呼吸都被扼住了，仿佛每个隧道口都能让他想起夏雨晴的死。</p>
直到车行驶到了曾经因为无法打通而被叫停项目的大山前，顾北辰心头一窒，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忍的慌乱。</p>
黑暗几乎是在一瞬间笼罩了过来，他呼吸猛地滞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p>
致命的压迫感如同头顶的山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难以喘息。</p>
这条隧道是这段路中最长的，将近一分半钟的隧道，顾北辰却觉得过了好几年。</p>
直到看到了明亮的光线，他才平缓了被压抑了许久的呼吸。</p>
窗外的一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p>
阳光穿过云雾，落在群山绿水间，一切自然而美好。</p>
顾北辰看着，心似是被一只手揪着，不疼却又难受的要命。</p>
他眼眶不觉泛了红。</p>
如果夏雨晴看到这样的景色，一定会很开心，而且更加自豪。</p>
一路上，顾北辰一直都望着窗外，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夏雨晴。</p>
她站在途径的每个信号灯处微笑着朝他招手，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告别。</p>
“落落……”</p>
顾北辰呢喃着，视线渐渐模糊。</p>
五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坞安市北站。</p>
因为不是节假日，客流量并不大，顾北辰站在北站外看着拿着心里来来去去的人，久久都无法挪步。</p>
良久，他才回过神，抬腿准备离开。</p>
“师哥！”</p>
忽然，许明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身望去，见她提着一个文件袋快步走了过来。</p>
许明娜站定在他面前，一脸诧异：“你怎么在这儿啊？”</p>
顾北辰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她手中的文件袋，反问：“来拿资料？”</p>
“嗯，准备回去了。”许明娜点点头。</p>
她见顾北辰两眼发红，眼睑发青，显然没有两年前有精神了，再想到几个月前夏雨晴牺牲的事，不由皱起了眉：“师哥，嫂子的事情……你也别太伤心了。”</p>
闻言，顾北辰眸色一沉，垂在双侧的手攥了攥。</p>
许明娜见他这样，更说不出其他的话。</p>
“你快进站吧。”顾北辰淡声道。</p>
许明娜看了眼时间，慌忙转身朝进站口跑，然忽然停住转身问：“那你呢？”</p>
“我四处走走，一会儿再回去。”</p>
第十七章橙黄</p>
天色渐渐黑了，顾北辰走在街上，望着橙黄色的路灯，心绪万千。</p>
如果不是时间和记忆提醒他已经过了两年多，他真的会以为此刻还是还夏雨晴起了争执的那个夜晚。</p>
他停下脚步，垂眸怔怔看着眼前的斑马线。</p>
正当顾北辰深陷过去的回忆时，一个气球忽然滚向了路中央，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冲了过去。</p>
一阵尖叫声迅速拉回了顾北辰的思绪，当看见马路中央的男孩时，他眼眸一震，下意识地冲了过去。</p>
霎时间，天地恍然都开始颠倒了过来。</p>
顾北辰看着漆黑的天空，只觉变得轻飘飘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p>
而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数倍，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满脑子只剩下了夏雨晴的脸。</p>
“咚”的一声巨响，顾北辰半睁着眼望着眼前受到惊吓却毫发无伤的孩子，脸颊旁是一股湿粘的热流。</p>
仅存的意识也在慢慢的被抽离，他迷蒙的眼中掠过一丝轻松。</p>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麻药，让他忘却了失去夏雨晴的痛苦……</p>
苍白却又带着血的唇角弯了弯，顾北辰陡然陷入深渊般的黑暗中。</p>
……</p>
“俊霆！俊霆！醒醒啊！”</p>
耳畔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叫唤着，顾北辰眉头一蹙，缓缓睁开了眼。</p>
同事吴凯见他终于醒了，忍不住调侃道：“咱们工作狂的工程师也有偷懒的时候。”</p>
闻言，顾北辰愣了一下。</p>
他抬起头，看见身边的人满脸震惊：“吴凯！？”</p>
吴凯不是在他去F国前就辞工回老家了吗？</p>
见顾北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吴凯一头雾水：“怎么了啊？睡了一觉把人给睡忘记了吗？”</p>
顾北辰直起身，双眸匆匆环顾了四周，眼神不由一震。</p>
这里显然是设计部的会议室，他怎么会在这儿？</p>
他捂着头，一遍遍回忆着，可无论怎么想，最后记忆都停留在他为了救孩子被车撞了那一刻。</p>
吴凯脸色一变，语气多了分关切：“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p>
然而顾北辰却没有回应。</p>
他看着手机，整个人似是呆住了，紧缩的眸中满是那个不可思议的时间。</p>
两年半以前，他居然回到了两年半以前！？</p>
“嘭”的一声，手机从他颤抖的手中弋?滑落，吴凯愣了一下。</p>
“落落呢？落落在哪儿？”</p>
顾北辰激动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抓着吴凯的手臂。</p>
吴凯惊恐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午，午休刚结束，她应该，在勘测部吧。”</p>
话音刚落，顾北辰就如同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p>
刚要进门的同事差点被他撞倒，看着那匆忙奔跑的背影，同事一脸疑惑：“他怎么了？”</p>
吴凯耸了耸肩：“不知道啊。”</p>
一路上，顾北辰又是几次险些撞到人，带着些许灼意的阳光照在走廊上，点点如星的灰尘漂浮着，心跳也随着越渐接近目的地而开始加快。</p>
跨上最后一层台阶，顾北辰扶着墙喘气了几口气，目光却在看见走廊另一端的那个人后猛地滞住。</p>
夏雨晴！</p>
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一脸严肃地跟同行的同事说着什么。</p>
夏雨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停住脚步，怔怔望着楼梯口的顾北辰。</p>
她眉头微蹙，像是在踌躇要不要跟他打招呼。</p>
可下一刻，顾北辰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p>
夏雨晴瞳眸一怔，手中的图纸也掉落在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