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记忆之镜
季瑶站在实验室的观察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表面。她的目光锁定在隔离舱内的两只恒河猴身上——7号和13号。一周前，她将7号的记忆编码植入了13号的大脑，现在，是验证实验结果的时刻。
开始测试。她对着麦克风说道，声音在实验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助手陈明按下控制面板上的按钮，隔离舱内的机械臂开始移动，将一个复杂的拼图盒推到两只猴子面前。这是专门设计的记忆测试工具，需要按照特定顺序操作才能打开并获取里面的香蕉片。
13号猴——原本从未接触过这个拼图盒的个体——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以精确的顺序拨动各个部件。十五秒后，盒子应声而开。7号猴则呆坐在一旁，茫然地看着曾经熟悉的装置，仿佛第一次见到它。
季瑶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控制台。三年了，自从父亲因阿尔茨海默病去世后，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这项研究中。现在，她终于成功了——记忆不仅能够被提取、存储，还可以移植到另一个大脑中。
季博士，数据出来了。陈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13号的操作路径与7号之前的训练记录吻合度达到92%，远超随机概率。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个研究生互相击掌庆祝。季瑶却异常平静，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只获得了同伴记忆的猴子身上。
准备人类临床试验的申请材料。她终于开口，我要亲自担任第一位受试者。
陈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季博士，这太冒险了！我们还不清楚长期影响...
所以需要临床试验。季瑶打断他，我是项目负责人，也是最适合的人选。她转身走向办公室，留下身后一片惊愕的沉默。
三天后，季瑶坐在医院太平间的冷光下，面前是一份捐赠协议和一张年轻女性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有着柔和的五官和略显忧郁的眼神，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肩上。
祁雨，25岁，钢琴家，车祸导致脑死亡。法医推了推眼镜，家属同意捐赠全部器官和大脑用于科学研究，条件是匿名处理。
季瑶点点头，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这个叫祁雨的女孩将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记忆捐赠者，而她，季瑶，将承载一个陌生人的记忆继续活下去。
镜像工程——她为这项技术取的名字。就像一面镜子，将一个人的记忆反射到另一个人的大脑中。理论上，记忆不会覆盖宿主原有记忆，而是作为独立模块存在，就像计算机上的另一个用户账户。
但理论只是理论。
手术安排在周五晚上。当季瑶躺在手术台上时，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轻微颤抖。这不是恐惧，她告诉自己，只是肾上腺素的作用。麻醉气体开始涌入面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个闪入脑海的画面是父亲临终前的眼睛——那双曾经充满智慧的眼睛变得空洞而迷茫，认不出他最疼爱的女儿。如果当时就有这项技术...
黑暗吞噬了她的思绪。
第二章
镜像觉醒
季瑶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一切正常。
季博士，您能听到我说话吗陈明的脸出现在视野中，眉头紧锁。
能。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成功了
陈明递给她一杯水：手术很顺利，记忆数据完整植入。您现在感觉如何
季瑶慢慢坐起来，头痛稍有缓解。她环顾四周，实验室的同事们围在床边，脸上写满期待和担忧。她应该感到兴奋才对，史上首例人类记忆移植，她的研究将改写神经科学史册。但此刻，她只感到一种奇怪的...疏离感。
我需要数据。她说着，伸手去拔手臂上的静脉针头。
等等！陈明按住她的手，按规定您需要观察4时。
季瑶甩开他的手：我就是规定。她的语气让陈明不由得后退一步。
接下来的测试程序是她亲自设计的。基础认知测试、记忆检索测试、性格评估量表...季瑶机械地回答着问题，填写表格，同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蠢蠢欲动。
最后一项，请根据提示完成这幅画。心理评估师推过来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不完整的图形。
季瑶拿起铅笔，正准备按照自己的习惯完成图形时，她的手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以一种完全陌生的流畅线条，画出了一段音乐符号。
她盯着自己的作品，心跳加速。这不是她会画的东西。她不懂音乐，从不。
有趣的选择。评估师点点头，记录着什么，您以前学过音乐吗
没有。季瑶迅速回答，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
当晚，她坚持回到自己的公寓。陈明不放心地跟到门口，被她坚决地挡在门外。关上门后，季瑶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公寓里安静得可怕，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冰箱的嗡嗡声，水管里的流水声，窗外偶尔经过的汽车声。
她走向浴室，打算洗个热水澡。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她伸手触碰镜面，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雨滴打在车窗上，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剧痛，无尽的黑暗...
季瑶猛地后退，差点摔倒。那不是她的记忆！她从未经历过车祸。她颤抖着打开药柜，吞下两片止痛药。
躺在床上，她强迫自己回想今天的测试数据。认知功能正常，长期记忆完整，但某些细节...她拿起床头的平板电脑，调出祁雨的资料。25岁，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钢琴演奏硕士，独生女，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死亡证明上写着车祸导致脑死亡，但没有任何事故详情。
季瑶的手指划过屏幕上一张祁雨演奏钢琴的照片。女孩专注的侧脸在舞台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她曾无数次见过这个场景——从钢琴前的视角。
她关闭平板，关上灯，却在黑暗中看到更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一个满是阳光的琴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的触感，某个人的笑声...这些画面如此鲜活，几乎要淹没她自己的记忆。
这只是暂时的神经适应反应。她对着黑暗自言自语，记忆需要时间整合。
第二天清晨，季瑶被一阵旋律惊醒。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在哼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更可怕的是，她知道下一个音符是什么，就像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样自然。
她跌跌撞撞地走向客厅，那里有一台多年不用的电子钢琴——父亲留下的遗物。她从未学过钢琴，现在却鬼使神差地坐在琴凳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当她的手指落下时，一段复杂而优美的旋律流淌而出。季瑶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自主移动，演奏着她大脑中清晰存在却从未学过的乐曲。这是肖邦的《夜曲》，她突然知道，Op.9
No.2，祁雨最常演奏的曲目之一。
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季瑶的双手悬在空中颤抖。这不是简单的记忆移植，某种程度上的融合正在发生。她冲向书房，翻出研究笔记，快速记录下所有异常现象。
笔尖在纸上划出急促的沙沙声，突然，她的手再次不听使唤，字迹开始变化，从她一贯的工整楷书变成一种更加流畅的连笔字。纸上出现了她没打算写的内容：
他们杀了我。那不是意外。
季瑶丢下笔如同碰到烧红的铁块。她盯着这行陌生的字迹，心跳如鼓。这是祁雨的记忆在通过她的手表达还是她自己的潜意识在玩把戏
她抓起手机打给陈明：我需要祁雨的完整档案，特别是事故调查报告。
季博士，根据捐赠协议，我们不能——
现在就发给我！她几乎是在吼叫。
挂断电话后，季瑶走进浴室，用冷水冲洗着脸。抬起头时，镜中的倒影让她僵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照片上那个黑发女孩。她眨眨眼，幻象消失了。
陈明的邮件很快到来，附件却少得可疑。只有基本的身份信息和死亡证明，没有任何事故细节。这不合常理，一个年轻知名钢琴家的车祸死亡，媒体竟然没有任何报道
季瑶决定亲自调查。她换上衣服，根据资料中祁雨的住址驱车前往。这是一栋位于城郊的公寓楼，安静而普通。电梯里，她的手指自动按下了12楼，仿佛来过无数次。
站在1204室门前，季瑶犹豫了。她要以什么身份面对可能开门的祁雨家人您好，我是移植了您女儿记忆的科学家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高个子男人拎着垃圾袋走出来，差点撞上她。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随意却掩不住优雅的气质，深邃的眼睛下有着明显的疲惫阴影。
两人四目相对，季瑶感到一阵电流般的冲击。她认识这双眼睛！不是通过照片，而是某种更亲密的...记忆
请问您找谁男人问道，声音低沉。
季瑶张口结舌，大脑一片空白。她应该说什么她为什么会来这里突然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林修
男人的表情从困惑变为震惊：你...认识我
季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怎么会知道这个陌生人的名字除非...这是祁雨的记忆。她必须离开，立刻离开。但她的双腿像生了根，无法移动。
你是祁雨的朋友吗林修追问，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很少带朋友来家里...
季瑶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做着某种动作——像是在弹奏一段复杂的钢琴旋律。
不，我...她艰难地组织语言，我是...神经科学研究所的，关于祁雨的器官捐赠，有些文件需要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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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修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所有手续都办完了。请不要再打扰。他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季瑶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客厅墙上挂着的巨幅照片——祁雨在舞台上演奏钢琴的照片。一股强烈的情绪汹涌而来，她几乎站立不稳。
那是在国家大剧院，她听见自己说，去年十二月的新年音乐会，你坐在第二排右侧通道边，穿深蓝色西装。
林修的脸色变得煞白：你怎么会知道...
季瑶没有回答，她已经转身冲向电梯，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她从未见过那张照片，从未去过什么新年音乐会！唯一的解释就是——祁雨的记忆正在与她融合，不仅仅是记忆，还有情感、技能，甚至可能是...灵魂。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她看到林修追出来的身影和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季瑶蜷缩在电梯角落，冷汗浸透了后背。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
回到车上，她颤抖着发动引擎，后视镜中的自己眼神陌生。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季瑶会不会彻底消失，只剩下祁雨的记忆和人格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停止你的调查。祁雨的死不是你能插手的。记住，有些记忆最好永远消失。
季瑶盯着这条威胁信息，恐惧逐渐被愤怒取代。无论发送者是谁，他们显然知道些什么。而现在的她，既是季瑶，又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祁雨——她欠她们两人一个真相。
她回复：你是谁祁雨是怎么死的
回复几乎立刻到来：你以为你得到的是谁的记忆新纪元科技向你问好。
季瑶的手指僵住了。新纪元科技——她研究的主要赞助商。他们怎么会知道记忆移植的事除非...除非祁雨的死和记忆移植项目有关。
她抬起头，看到后视镜中自己的眼睛闪烁着陌生的决心。那不仅是科学家的冷静，还有一个被害钢琴家的愤怒。两种记忆，两种人格，却在此刻达成了奇妙的共识：
找出真相，为祁雨讨回公道。
第三章
迷雾中的真相
季瑶将车停在研究所附近的暗处，熄火后却没有立即下车。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威胁短信，指节因紧握而发白。新纪元科技——这家生物科技公司三年前开始资助她的记忆移植研究，从未表现出对具体实验细节的兴趣，只要求定期汇报进展。
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陈明应该还在工作。季瑶犹豫了一下，调转车头驶向城市另一端。她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思考，而她的公寓显然已经不安全了。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一栋老旧办公楼前。这是父亲生前的工作室，在他患病后就闲置了。钥匙在门垫下积了厚厚一层灰，锁孔生涩地转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门开的瞬间，灰尘在光线中飞舞。季瑶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时间胶囊般的空间。父亲的写字台上还摊开着未完成的研究笔记，书架上的神经科学著作整齐排列，角落里甚至放着他们最后一次下到一半的围棋。
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穿季瑶的太阳穴，她踉跄着扶住墙壁。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一个小女孩坐在钢琴前，严厉的男声说再来一次，窗外飘着雪，手指冻得发僵却不敢停下...
不！季瑶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些入侵的画面。她跌坐在父亲的转椅上，深呼吸几次，然后打开电脑，登入研究所的加密服务器。
屏幕上弹出警告：账户异常登录需二次验证。季瑶输入密码，却收到验证失败提示。她的权限被冻结了。
该死！她一拳砸在桌面上。新纪元科技动作比她想象的更快。现在，她不仅失去了研究数据，还可能面临职业危机——记忆移植实验未经完整伦理审查，如果公司决定追究责任...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一个视频通话窗口自动弹出。画面中出现一个戴着银色半面具的男人，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线条冷硬的下巴。
季博士，晚上好。男人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带着机械的嘶嘶声，看来你已经收到了我们的信息。
季瑶的肌肉绷紧：你是谁新纪元科技的人
这不重要。面具人微微前倾，重要的是，你必须立即停止对祁雨死亡的调查，并接受公司的安排。
什么安排
记忆消除程序。你大脑中的外来记忆必须被清除。
季瑶下意识地后退：不可能！那是我的研究数据，而且...
而且你已经开始喜欢上那些记忆了，是吗面具人轻笑，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情感、技能，甚至...爱多么奇妙的体验。
季瑶的血液凝固了。他们知道多少关于林修，关于那些钢琴记忆...
听好了，季瑶。面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祁雨的记忆不是捐赠，是盗窃。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而你，意外成为了共犯。
屏幕闪烁几下，切换成一个监控视频——祁雨站在某个实验室里，用手机拍摄着显示屏上的数据。下一秒，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冲进来，视频戛然而止。
这段视频应该不存在。面具人说，就像祁雨不该记得她看到的东西。可惜，她的记忆太过...顽固。
季瑶的喉咙发紧：你们杀了她。
我们保护了价值数十亿的商业机密。面具人冷冷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明天上午十点到这个地址接受记忆清除，或者...成为下一个意外事故受害者。
一个坐标地址出现在屏幕上。
考虑清楚，博士。你移植的不只是记忆，还是一个死人的执念。
视频突然中断，屏幕恢复黑暗。季瑶呆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段复杂的钢琴旋律。她猛地停下，意识到这是祁雨的习惯动作。
窗外的雨开始下了，敲打着玻璃，如同那个夜晚——祁雨生命最后的记忆。季瑶突然明白为什么祁雨的记忆如此鲜活强烈：那不是普通的记忆，而是一个人在生死关头最后的意识，充满了未完成的情感和未解开的谜团。
她打开抽屉，找出父亲的老式录音笔。如果明天她遭遇不测，至少要有证据留下来。
我是季瑶，神经科学研究所首席研究员...她开始录音，详细记录记忆移植实验和收到的威胁。说完后，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如果我的行为开始反常，如果祁雨的记忆占据主导...请找到林修，告诉他...
告诉什么她不确定。告诉祁雨爱他但那不是她的情感。告诉真相她甚至不确定真相是什么。
雨声渐大，季瑶的眼皮越来越沉。她趴在父亲的写字台上，坠入混乱的梦境——钢琴声、刹车声、实验室的白光、一个男人的背影...
第四章
琴房惊魂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季瑶惊醒。窗外已是大亮，雨停了。她浑身酸痛，摸索着接起电话。
季博士！谢天谢地你接电话了！陈明的声音充满恐慌，实验室被查封了，新纪元科技的人说你违反了研究协议，他们要起诉你！还有警察在找你...
冷静点，陈明。季瑶揉着太阳穴，听我说，备份数据还在老地方吗
在，但...
把关于祁雨的所有资料发到我加密邮箱，然后立刻离开研究所，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季博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说祁雨的死亡有问题...
季瑶打断他：不要相信新纪元科技的任何承诺。如果我三天内没联系你，把我们的研究数据发给《自然》杂志和卫生部。
挂断电话，季瑶检查了邮箱。陈明已经发来了资料，包括之前被隐瞒的祁雨事故调查报告。报告上清楚地写着：死者体内检测到高剂量神经抑制剂，方向盘上无死者指纹，疑似他杀。
果然不是意外...季瑶喃喃自语。她快速浏览其他文件，发现祁雨死前一周曾多次访问新纪元科技总部，名义上是为某慈善活动排练钢琴演奏。
一个钢琴家为何会接触到商业机密除非...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季瑶的目光落在墙上父亲的老照片上。照片中的季教授站在一台庞大的脑部扫描仪旁，那是他早期参与研发的记忆编码设备。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闪现。
她抓起钥匙冲出门，驱车前往城市另一端的音乐学院。如果祁雨发现了什么，也许会在她最熟悉的地方留下线索。
音乐学院大堂空荡荡的，暑假期间几乎没有学生。季瑶凭着祁雨的记忆径直走向三楼的一间小琴房——祁雨学生时代最喜欢的练习室。
琴房锁着，但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摸向门框上方，指尖触到一把冰冷的钥匙。这个藏钥匙的小习惯，她是怎么知道的
琴房狭小而简朴，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靠窗摆放。季瑶走近钢琴，手指轻抚过琴键，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涌上心头。这不是她的记忆，却比自己的记忆更加真实。
她翻开琴凳上的乐谱，都是些常见练习曲。检查钢琴内部，也没有什么异常。难道她的直觉错了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目光落在墙上一张褪色的音乐会海报上。那是五年前的学生演出，祁雨的名字在节目单上，表演曲目是德彪西的《月光》。
季瑶坐回琴凳，手指自动找到正确的起始位置。随着旋律流淌，琴房似乎在她周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雨夜的记忆...
——演出结束后的庆功宴，她（祁雨）借口头痛提前离开，却在停车场无意中看到新纪元科技的高管与一位著名神经外科医生的秘密会面。好奇心驱使她靠近，听到了只言片语：记忆提取...黑市买家...下一个目标季教授...
突然被发现，她仓皇逃离，但那些人认出了她。接下来的一周，她不断变换住处，将证据——一段录音和几张照片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琴声戛然而止，季瑶浑身冷汗。这不是想象，是祁雨的真实记忆！证据一定还在某个地方。
她疯狂地搜索琴房的每个角落，最后在钢琴踏板下方的暗格中发现了一个微型U盘。正要取出时，琴房的门突然打开。
林修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把枪。
第五章
双重背叛
把U盘放下，慢慢退后。林修的声音异常冷静，枪口稳稳对准季瑶。
季瑶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林修是新纪元科技的人还是...
你是谁她试探地问，真的林修，还是...
别装糊涂了。林修向前一步，我知道你是谁，季瑶博士。新纪元科技已经告诉我一切。你偷窃了祁雨的记忆，现在还想窃取她藏起来的商业机密。
季瑶注意到他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神中有种奇怪的矛盾——愤怒中混杂着痛苦。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小心选择着词语，我的确移植了祁雨的记忆，但那是合法捐赠。而且我发现她的死...
闭嘴！林修突然激动起来，你不配提她的死！你们这些科学家，为了研究什么都干得出来...
就在这时，季瑶的视线越过林修，看到走廊上闪过人影。她本能地扑向林修：小心！
枪声和玻璃碎裂声同时响起。子弹擦过季瑶的肩膀，嵌入墙壁。窗外，一个狙击手正在调整位置。
他们在追杀我！季瑶拉着林修躲到钢琴后，新纪元科技的人，因为我知道了祁雨死亡的真相！
林修的表情从愤怒变为困惑：什么真相
她不是死于车祸，是被谋杀！因为她发现了他们的记忆黑市交易！季瑶快速说道，同时从暗格中取出U盘塞进口袋，现在他们想清除我的记忆，掩盖一切！
第二发子弹击穿琴房的门板。林修的眼神变得锐利，他突然抓住季瑶的手：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安全通道。
他们弯腰冲出琴房，沿着狭窄的后楼梯下到地下室。林修推开一堆杂物，露出一个隐蔽的出口。
音乐学院的地下通道，战时防空洞改造的。他简短解释，通向三个街区外的公园。
在昏暗的隧道中奔跑时，季瑶问出了困扰她的问题：你为什么相信我一分钟前你还拿枪指着我。
林修没有回头：因为你知道暗格的位置。那是祁雨的秘密，连我都不知道。
他们从公园的假山后钻出，林修带着季瑶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前。
我的安全屋。他打开门锁，新纪元科技不知道这个地方。
公寓小而整洁，墙上挂着的几张照片引起了季瑶的注意——都是祁雨，但不同于公开场合的优雅形象，这些照片里的她笑得自然放松，有时甚至做着鬼脸。
你们不只是恋人...季瑶突然明白，你们是搭档
林修放下枪，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我是国家安全局特别调查员，负责调查跨国记忆黑市交易。祁雨...是我的线人，也是我的未婚妻。
季瑶感到一阵刺痛——是祁雨记忆中的情感在作祟。
三个月前，我们发现新纪元科技在秘密进行非法记忆提取和贩卖。林修继续说，目标是各领域顶尖人才——科学家的专业知识，艺术家的创造力，运动员的肌肉记忆...他们将这些记忆编码后高价出售给黑市买家。
我父亲...季瑶突然明白，他早期的阿尔茨海默症状...
很可能是被诱导的。林修点头，季教授是记忆编码技术的先驱，他们需要他的知识。祁雨在慈善演出时偶然听到了他们的计划，主动提出帮忙调查。我们本打算收集足够证据后收网，但她...
他的声音哽住了。季瑶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这个动作既像她自己会做的，又带着祁雨的习惯。
我们需要查看U盘里的内容。林修迅速调整情绪，那可能是祁雨最后收集的证据。
季瑶插入U盘，电脑上显示出一段录音文件和几张照片。录音是祁雨偷拍的新纪元科技高层对话，清晰地提到了记忆提取、目标名单和清除障碍等字眼。照片则是一份手写名单，上面有十几个名字，包括季教授和几位著名科学家、艺术家。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个视频文件——祁雨在生命最后时刻录制的。画面中的她面色苍白，声音虚弱：
如果他们找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名单上的人都是记忆盗窃的受害者或目标。新纪元科技使用改良的阿尔茨海默病毒选择性消除特定记忆，然后通过治疗名义提取完整记忆模块...季教授是关键，他的研究使记忆移植成为可能...证据藏在...
视频突然中断，最后几秒隐约听到撞门声。
季瑶和林修沉默地对视。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祁雨因为发现了这个阴谋而被灭口，而季瑶阴差阳错地移植了她的记忆，成为了新的目标。
我们需要把这些证据送到安全的地方。林修说，然后...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门铃打断。两人瞬间绷紧身体。林修示意季瑶藏好U盘，自己悄悄移向门边的监控屏幕。
是陈明。他皱眉转向季瑶，你的助手
季瑶凑近屏幕，确实是陈明，看起来惊慌失措，不断回头张望。我没告诉他这个地方...
可能是被跟踪了。林修检查了手枪，你决定，开门还是不理
季瑶犹豫了。陈明跟随她工作三年，一直忠心耿耿。但如果他引来了新纪元科技的人...
就在这时，陈明突然对着门禁摄像头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信息：季博士，他们找到了您的公寓，正在全城搜捕。新纪元科技内部有人愿意作证，但需要立即见面！
季瑶看向林修，后者勉强点头。她按下通话键：陈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我跟踪了您手机信号。陈明结结巴巴地说，季博士，情况紧急，马克斯博士愿意出面作证，但他只相信您！他说有决定性证据！
马克斯博士是新纪元科技的首席科学家，季瑶在几次学术会议上见过他，印象中是个严谨的学者。
太危险了。林修低声警告，可能是陷阱。
季瑶却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马克斯是他最早的学生之一。如果是真的呢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才能扳倒新纪元科技。
最终他们决定分头行动——林修联系国安局的同事安排证据交接，季瑶则跟陈明去见马克斯，但必须全程保持联系。
临行前，林修突然拉住季瑶的手：小心...为了你和...祁雨。
季瑶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翻涌。她不确定这是自己的感受，还是祁雨记忆的影响，亦或是两者交织的产物。
第六章
生死抉择
陈明开车带季瑶穿过城市，最终停在郊外一家废弃工厂前。
马克斯博士在这里季瑶警觉地问。
他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新纪元科技想不到。陈明停好车，他就在里面等您。
季瑶给林修发了定位，然后跟随陈明走进昏暗的厂房。空旷的空间里回声很大，脚步声显得异常清晰。
马克斯博士她喊道，声音在厂房中回荡。
没有回应。季瑶突然意识到陈明没有跟进来。她转身，看到助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
对不起，季博士。他轻声说，他们给了我一百万，还有...承诺治好我母亲的癌症。
厂房灯光突然大亮，几个穿黑衣的安保人员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最后出现的是那个银色面具人，这次他没有使用变声器。
欢迎，季博士。面具下传出熟悉的声音——新纪元科技CEO张维钧，或者说，我该称呼你祁雨
季瑶后退几步，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你们不会得逞的，证据已经...
已经什么送到国安局了张维钧大笑，你真以为林修是国安局的人他是我们最好的记忆编程师，专门负责处理顽固案例，比如祁雨...和你。
季瑶如遭雷击。林修是假的那些照片，那些情感...
记忆移植技术有个有趣的副作用。张维钧走近，宿主会逐渐认同捐赠者的情感。我们利用这一点让林修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可惜他似乎有点入戏太深。
他做了个手势，两个安保人员拖出一个被捆绑的人——正是林修，满脸是血，显然经过激烈反抗。
他试图警告你，真是个痴情种。张维钧摇头，就像他对祁雨一样。可惜，两次都失败了。
季瑶看向林修，后者艰难地抬头，嘴唇蠕动说着什么。她认出口型：对不起...
现在，让我们结束这场闹剧。张维钧拿出一个注射器，首先清除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然后...也许我们可以谈谈你的未来，季博士。以你的才华，加入我们比对抗我们明智得多。
安保人员按住挣扎的季瑶，张维钧举起注射器靠近她的颈部。就在针头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警笛声由远及近，厂房外传来扩音器的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释放人质！
张维钧脸色大变：谁报的警！
混乱中，林修突然挣脱束缚，撞向张维钧。注射器掉落在地，季瑶趁机挣脱，抓起地上的一根铁管自卫。
季瑶，跑！林修大喊，同时与一名安保人员搏斗。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冲向厂房的另一侧出口。身后传来枪声和惨叫，但她不敢回头。就在她即将到达出口时，一阵剧痛从后背袭来——她中枪了。
季瑶踉跄几步，跌出厂房，落入刺眼的阳光中。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大批特警正在逼近，为首的指挥官拿着扩音器...
然后，黑暗吞噬了她。
第七章
融合新生
季瑶在医院的白色病房中醒来，全身疼痛，但意识清醒。窗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林修，额头贴着纱布，手臂吊着绷带。
你...她的声音嘶哑，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修转身，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都是，又都不是。
他走近病床，轻声解释：我曾经是新纪元科技的记忆编程师，负责驯服那些顽固的记忆捐赠者，让他们自愿配合。祁雨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但我爱上了她，真的爱上了。
季瑶静静听着，感受着心中翻腾的情感——部分是自己的好奇，部分是祁雨的痛苦与希望。
当我发现他们要杀她时已经太晚了。林修继续说，我试图警告她，但...后来你出现了，移植了她的记忆。张维钧让我故技重施，接近你获取证据...但我又一次失败了。
失败
我本应该利用你对祁雨记忆的认同来控制你。他苦笑，结果我自己再次陷了进去。这次我提前联系了警方，把证据发给了媒体...代价是必须面对自己的过去。
病房门打开，一位警官和医生走了进来。警官告知季瑶，新纪元科技的高层全部落网，记忆黑市被捣毁，她的研究数据已被封存等待评估。
还有一件事。警官补充，关于你大脑中的祁雨记忆...医学伦理委员会认为应该予以清除，毕竟那不是自然形成的。
季瑶下意识地抗拒这个提议：不！那不只是记忆，那是...一个人的一部分。
季博士，你必须考虑法律和伦理问题。医生温和但坚定地说，那些记忆不属于你，保留它们可能导致严重的人格分裂。
警官和医生离开后，季瑶陷入沉思。清除祁雨的记忆意味着抹去她生命最后的存在痕迹，但保留它们确实带来了身份认同的混乱。
你怎么想她问林修。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他轻声说，但我认识的祁雨...她会希望自己的记忆帮助阻止更多罪恶，而不是被简单地抹去。
季瑶望向窗外的阳光，突然清晰地感受到两种记忆、两种人格在她意识中共存。科学家的理性和艺术家的感性，季瑶的严谨和祁雨的激情...也许这不一定是分裂，而可以是一种融合
我决定保留这些记忆。她最终宣布，作为研究者，我有责任记录完整的移植效果；作为人...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权决定自己的记忆构成。
林修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同时看着两个人：那么...你是谁季瑶还是祁雨
季瑶微笑：我既是季瑶，也有一部分成为了祁雨。也许...我可以是两者融合的新自我。
她伸出手，林修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它。这一次，季瑶清楚地知道，这份情感既来自祁雨的记忆，也源于她自己真实的感受。
我们需要谈谈未来。她说，关于记忆移植技术的伦理规范，关于如何防止它被滥用...我想祁雨会希望我们这样做。
窗外的阳光洒在病床上，照亮了两张伤痕累累却充满希望的脸。在某个角落的阴影里，或许祁雨的记忆正在微笑——她的死亡没有白费，她的记忆将继续活下去，以另一种形式参与这场关于记忆与身份的奇妙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