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丁敬山算是撕破了脸,他不肯道歉,每日一回家就躲进书房,而我不愿意像过去的一次次那样低头认错,更不愿意回到我和他的卧室,所以每日枯坐在儿子小时候的卧房里发呆。</p>
时间一长,儿子也就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周末一到他就带着孙女来看我,在我搂着孙女逗乐的时候忍不住规劝道:「我爸那事我已经听他说了,他和赵老师真的没什么,赵老师是我大学导师,两人还是我给联系上的,只是老同学叙旧,谁年轻时没几个好朋友,您不是还和之前住我们隔壁的刘姨是好姐妹嘛。」</p>
我充耳不闻,只是拿着玩具陪孙女一起玩。</p>
「我爸那个人您也不是不知道,当了一辈子教授,知交遍天下,现在年纪大了,好多老朋友都去世了,现在也只有个赵老师可以陪他说说话,有我看着我爸,您还不放心吗。」</p>
见我一直不理他,儿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抢过我手里的玩具递给孙女:「去去去,找你妈去。」</p>
「妈,您别闹了行不行,我一天到晚忙着上班挣钱,下班了还得解决您老两口的感情问题,现在就连学校都知道我爸那点事了,还来问我,我真丢不起那个人,而且我爸说的对,这事本来不就是您自己提的吗,当什么保姆,我当时劝了您多久,我们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结果你出去当保姆,丢人就不说了,还闹到今天这样,难不难看。」</p>
「再说我爸,那对您是真的没话说,从小谁家不羡慕您嫁了个好人家,有知识有文化还是大学生,您个农村出来的妇女,如今子孙满堂,多少人说你命好,您再看隔壁刘姨,中年丧子,老了闹离婚,临了临了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p>
嘭!</p>
我将手边的茶杯砸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打断了他的话。</p>
「滚。」</p>
儿子显然还没回过神,抱起一旁吓哭的孙女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我是您儿子啊!」</p>
「滚!」我指着门,低头看着满地的狼藉,胸口一阵一阵的疼。</p>
「真是农村妇女,一点道理不讲,不知廉耻。」</p>
孙女的哭声渐行渐远,我慢慢蹲下来,收拾着地上的碎玻璃。</p>
玻璃角划破了我的掌心,却不见血。</p>
怎么会见血呢,这双手扛过几十斤重的沙袋,掰过粗糙刺手的玉米杆子,握过破旧的方向盘,早就被生活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茧子。</p>
可如今,就连我的亲生儿子都在埋怨我小题大做,丢人现眼,却从来没想过是谁用奶水将他喂养长大,是谁每天跑十几里路接他上下学,是谁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他。</p>
我生他养他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抵不过时常年忙碌在外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给他买一盒大白兔糖的丁敬山。</p>
他爱父亲如山,怜惜父亲人到暮年寂寞无聊,于是做了那媒人,那我呢,他可曾想过我这个母亲一分一毫,想过我也会觉得孤独。</p>
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几十年前生他疼得我几乎要昏过去。</p>
刘娟,你说,怎么这块肉掉下来几十年还是这么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