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铃？

    哪呢？

    “铃铛呢？”

    “蠢货！本喵和你绑定在一起的，集中精神，用心感受骨铃的存在，然后……驱动它！”系统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林七闭上眼，深呼吸。

    一个小小刻满奇异符号的骨铃，出现在胸前，也仿佛触手可及。

    他试着伸出手，去触碰那个铃铛。

    一种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成了！

    林七猛地睁开眼，心脏砰砰直跳。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那个角落，尽量不发出声音。

    那青年依旧趴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绝望的雕塑。

    林七屏住呼吸，悄悄伸出手，在青年头顶上方几厘米处，凭空一摇。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铃声在林七耳边响起，仿佛直接穿透了耳膜，震荡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趴着的青年猛地一颤，然后缓缓抬起头。

    林七吓了一跳，差点转身就跑。

    只见那青年双眼通红，布满血丝，脸上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茫然。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失败”的字样，眼神复杂，有失落，有解脱，最终归于平静。

    他伸出手，默默地点击了“退出游戏”，然后关掉了电脑。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林七的方向，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网吧。

    几乎在青年离开的瞬间，林七肩上的黑猫猛地亮了一下，虽然依旧黯淡，但比刚才凝实了不少。

    “喵……总算……回了一口血……”小黑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慵懒，“小子，干得不错。虽然笨了点，但还算听话。”

    林七长长地舒了口气，腿肚子还在打颤。

    “这就……行了？”他有些难以置信。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摆个法坛跳大神？”系统嗤笑一声，“本喵的骨铃，响一声清明，两声渡魂，三声堙灭，抹平执念，自然干净利落。”

    “客户……就这么简单？”林七感觉自己的人生观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这只是开胃小菜。这个人类的执念虽强，但根基尚浅，容易化解。”小黑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平日的傲慢，“真正的大家伙，可没这么容易对付。”

    林七还想问点什么，系统的声音却再次虚弱下去：“能量……还是不够……得继续找……不过，本喵现在能多撑一会儿了。”

    黑猫图标的光芒稳定了一些，不再像风中残烛。

    林七摸了摸依旧空空如也的口袋，心情复杂。

    刚才那一声铃响，仿佛也驱散了他心中的一部分迷茫和恐惧。

    他好像……真的成了什么“摆渡人”。

    虽然是最后一名摆渡人。

    “那……接下来去哪儿？”林七压低声音问。

    这个网吧，看来是没有第二个“客户”了

    林七走出网吧，夜色已深，街道上行人寥寥。他的心情复杂，刚才那一幕仿佛梦境，却又真实得可怕。

    “喂，小黑，你还醒着吗？”他小声问道。

    “本喵当然醒着，不然谁来看着你这个笨蛋？”小黑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比起之前已经强了不少，

    “别站在那里发呆了，继续找客户！”

    “这大半夜的，上哪找啊？”林七环顾四周，“而且，我连客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笨！”系统嗤之以鼻，“本喵的左眼能看阳寿，右眼能测阴债。只要你集中精神，就能借用本喵的眼睛，看到那些被执念缠身的人类。”

    林七半信半疑，闭上眼睛，试着与脑海中那只黑猫建立更深的联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变了。

    街上的行人，有些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包围，有些则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而在不远处的天桥上，一个被浓重黑气笼罩的身影格外显眼。

    “看到了吗？那个被黑气缠绕最重的，就是你的下一个客户。”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快去！本喵需要更多能量！”

    林七咽了口唾沫，朝天桥走去。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正站在天桥栏杆边，眼神空洞地望着下方的车流。

    “她、她该不会是要……”林七心头一紧。

    “没错，再不阻止，又是一个短命鬼。”系统冷静地分析，“她的阳寿还有五十年，但现在却被执念缠身，成了生魂，在不阻止她可能会成为一只孤魂。”

    林七加快脚步，心跳如鼓。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凭着本能靠近那个女孩。

    “喂！”他喊道，声音却在颤抖。

    少女回头，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只是机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盯着下方的车流。

    “该死，她已经被执念控制了大半，根本听不进劝。”系统急促地说，“快，摇铃！”

    林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感受并寻找那个骨铃。当冰凉的触感再次从指尖传来时，他猛地一摇。

    “叮铃——”

    清脆的铃声在夜空中回荡，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缓缓转过头，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困惑。

    “你是谁？”她问道，声音干涩。

    少女的眉头蹙得更紧，眼中那丝困惑迅速被警惕取代。

    “你是谁派来的？是他们让你来羞辱我的吗？”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颤抖。

    林七一愣，什么“他们”？

    “本喵早就说了，她被执念控制了大半，疑神疑鬼是正常的。”小黑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不过，听这意思，有戏。执念的源头，多半跟这个‘他们’有关。”

    “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林七赶紧摆手，生怕刺激到对方，“我就是……就是路过，真的！”

    他心里叫苦，这开场白也太烂了，连自己都不信。

    “路过？”少女冷笑一声，空洞的眼神扫过林七，仿佛在看一个拙劣的演员，“这条天桥这么偏，这个时间点，你路过？”

    “我……我夜跑！”林七急中生智，指了指自己身上还算休闲的打扮。

    “穿着牛仔裤夜跑？”少女的讥讽更甚。

    林七：“……”

    他想给自己一巴掌，这谎撒得，漏洞百出。

    “小子，别跟她废话了。”小黑催促道，“她的情绪很不稳定，黑气又开始浓了。直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想不开！”

    林七硬着头皮，看着少女那张苍白而绝望的脸，她的校服有些褶皱，领口似乎还有些不明显的污渍。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我看你好像很不开心。”

    少女猛地转回头，不再看林七，重新趴在栏杆上，望着下方川流不息的车灯，语气幽幽：“开心？开心是什么？我已经很久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认命，听得林七心里一阵发堵。

    “她们说我是怪物，说我恶心……”少女低声呢喃，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控诉，“她们把我的书撕掉，把我的饭倒掉，把我的东西藏起来……还在我的桌子上刻满了脏话……”

    林七的心沉了下去。

    霸凌。

    果然是这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少女的诉说，她周身的黑气翻涌得更加厉害，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我？”少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肩膀微微耸动，“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好好学习，我只是想考个好大学，我碍着她们什么事了？”

    “那些人渣！”林七忍不住低骂一声。

    他虽然平时怂，但骨子里那点朴素的正义感还在。

    “她们甚至……甚至拍了我的照片，发到班级群里，p上各种侮辱的字眼……”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泣不成声的哽咽，“老师知道了，也只是叫她们写了份检讨……然后呢？然后她们变本加厉……”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少女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向林七，眼神里是彻骨的绝望，“活着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说着，她的一只脚已经抬起，似乎想要跨过栏杆。

    “危险！”林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摇铃！快！她的执念在爆发！”小黑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焦急。

    林七想也不想，再次伸出手，那种冰凉的触感瞬间包裹住他的指尖，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摇！

    “叮铃——”

    又是一声清脆的铃响。

    比第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悠远。

    少女跨向栏杆的动作猛地一滞，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神中的疯狂和绝望如同潮水般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痛苦。

    她缓缓放下脚，回头看着林七，声音沙哑：“你……你到底是谁？”

    林七大口喘着气，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看着少女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面虽然依旧痛苦，但至少不再是那种死寂般的空洞。

    “我……”林七张了张嘴，脑子飞速运转。

    直接说自己是摆渡人？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

    “本喵给你个提示，”小黑的声音适时响起，“这种情况下，共情比说教管用。编个更狠的，让她觉得你懂她。”

    林七灵光一闪。

    他看着少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又带着几分沉痛：“我……有一个妹妹。”

    少女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有些意外。

    林七硬着头皮继续编：“她也像你这么大年纪，在学校里……也遇到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观察着少女的反应。

    少女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警惕似乎少了一些。

    “她那个时候，也跟你一样，觉得活着没意思，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觉得没有人能理解她。”林七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紧张。

    “她……她也想过……做傻事。”

    少女的眼神起了波澜，原本涣散的焦点似乎慢慢凝聚起来。

    “后来呢？”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后来……”林七的声音顿住了，他低下头，仿佛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沙哑和痛苦，“后来……我发现得太晚了。”

    少女一怔。

    “我也曾告诉她，要坚强，要活得比她们好，要让她们后悔。”林七的声音艰涩，像是在回忆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可是……她太累了，累到听不进任何话了。”

    “我找到她的时候……就在和这里很像的天桥下面……已经来不及了。”

    林七抬起头，眼眶泛红，他死死地盯着少女，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绝望的影子。

    “她走以后，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能早一点，哪怕只早一分钟，如果我能多说一句话，如果我说的不是那些‘你要坚强’的屁话，而是告诉她，回家吧，哥给你做好吃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少女被林七眼中那份沉痛的悔恨震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

    “小子，可以啊，去好莱坞都能拿个奖了。”小黑在林七脑中啧啧称奇，语气里却难得没有了嘲讽。

    “所以，”林七向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少女心上，“我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那些人渣，那些欺负你的人，她们不配！她们不配用你的死亡，来作为她们恶行的注脚！她们不配让你用一辈子去记住她们的丑恶嘴脸！”

    “你死了，她们会怎么样？最多被骂几天，写个检讨，过一阵子，她们会继续吃喝玩乐，谈恋爱，考大学，然后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你的家人，会痛苦一辈子！”

    “而你呢？你什么都没了！”

    林七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活着，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为了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是为了以后能吃到更多好吃的东西，看到更美的风景，是为了将来能去爱一个真正值得你爱的人！”

    “别让他们赢！”林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们这辈子能获得的最大胜利，就是看到你从这里跳下去。你跳了，他们就赢了，赢得彻彻底底，而你输掉了所有。”

    少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陌生男人，看着他眼中的痛苦、愤怒和真诚，她捂住脸，终于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不甘，有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宣泄。

    林七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