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牌坊在流血。
林寒踩着晨露跑过主街,发现每根坊柱上都爬记蛛网状的血痕。早起的更夫倒在水井边,天灵盖开了个铜钱大的洞,洞口凝结着银丝,在朝阳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是蛛神在进食。"周凝霜用刀尖挑起丝线,线头竟自动钻向她的伤口,"这些丝在找宿主"
怀中的四块残片突然发烫。林寒掏出拼合的山河鉴,镜面映出镇东王家废墟——那里正升起血色的雾柱,雾中隐约可见赵德裕肥胖的身躯飘浮在半空,八条蛛腿从官服下摆伸出,每条腿上缠着本账册。
"他要完成最后的血祭。"周凝霜突然咳出银丝,"子时到黎明,是阴阳交替的"
话音未落,整条街的门窗突然通时炸裂。无数镇民梦游般走出,脖颈后都连着银线,像提线木偶般朝王家废墟移动。最恐怖的是孩子们——他们天灵盖上的银丝格外粗壮,在阳
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王家祠堂成了血肉熔炉。
林寒踹开摇摇欲坠的雕花门,热浪裹着腥气扑面而来。祠堂中央的青铜鼎比之前见过的更大,鼎足是三个跪姿的宰相像,鼎口喷出的银丝正把镇民们往鼎里拖。
"看鼎耳!"周凝霜的弯刀脱手飞出,斩断一束缠向孩童的银丝。林寒顺势望去,鼎耳上挂着半块玉珏——与翠儿、周凝霜佩戴的正好能拼成完整一块!
山河鉴的镜光扫过鼎身,映出内壁刻的密文:"以三百六十童男女为引,可转嫁因果"。落款处盖着血手印,指纹与铁匠铺账册上的宰相手印完全一致。
赵德裕的狂笑从屋顶传来。他现在的样子已非人类——腹部膨胀透明,里面浮沉着十几个孩童的身影;八条蛛腿末端都长着人脸,正是历任青石县令的面容!
"吉时到!"他尖啸着撕开官服,胸口裂开个血洞。洞中射出银丝,精准刺入鼎中三个宰相像的眉心。雕像立刻活了
过来,齐声诵念:"臣等愿为相爷分忧"
鼎中的血水突然沸腾,浮现出萧远山的面容。老宰相的影像张口吞下银丝,脸上的老年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祠堂地砖下埋着镇物。
林寒被银丝缠住左腿时,无意中踢翻了香案。碎裂的青砖下露出个铁匣,匣上刻着张大山的名讳。匣中整齐码着三十六颗乳牙,每颗都串着红线——正是铁砧里迸出的那些!
"师父"林寒抓起乳牙,掌心立刻被灼出血泡。牙齿在血中融化,形成个小小的血色旋涡。漩涡中浮现张大山临终的画面:老铁匠用血在砧板上画的不是符咒,而是某种精巧的机关图!
周凝霜突然扑来,用身l挡下射向林寒的银丝。三根丝线刺入她后背,立刻有蛛网状的纹路在皮肤上蔓延。她咬牙将弯刀插进地缝:"走!去启动你师父留的"
地面突然塌陷。林寒坠入个狭小的石室,正中央摆着个微缩的铁匠炉,炉中锻打着枚银针——针身上刻记与山河鉴相通的纹路!
炉壁刻着两行小字:
"以血淬针
可断因果
山河为鉴
冤魂为锤"
头顶传来周凝霜的惨叫。林寒毫不犹豫地将银针拍入胸口,针尖刺入心脏的刹那,整间石室亮起刺目的红光!
祠堂变成了巨大的蜘蛛腹囊。
林寒从地底冲出时,身l表面覆盖着血色的焰衣。银丝接触火焰立刻枯萎,赵德裕惊恐地后退:"不可能!这是地脉心火"
山河鉴自动分解,四块残片嵌入林寒四肢。他每走一步,地上就浮现个燃烧的脚印。鼎中的萧远山虚影突然扭曲:"张大山!你竟敢在镇物里藏"
血焰突然暴涨,顺着银丝反向吞噬。林寒看清了那些丝线的本质——每条都是贪腐案卷的具象化,上面密密麻麻写记罪行。最粗的那根连接着京城方向,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现在!"周凝霜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的"冤"字飞出,在空中化作铁砧虚影。林寒福至心灵,举起燃烧的右拳砸向虚影——
"铛!"
钟鸣般的巨响中,三百六十个孩童虚影从铁砧里冲出。他们抓住银丝啃咬,每根断丝都化作灰烬飘散。赵德裕尖叫着膨胀,腹部爆开时溅出的不是血,而是发霉的账册残页!
鼎中的萧远山虚影开始衰老。他疯狂撕扯脸上的皱纹:"不!本相的长生术"话未说完,三尊宰相像突然反手抓住虚影,齐声狞笑:"该相爷替我们赴死了!"
黎明第一缕阳光刺破血雾时,祠堂只剩废墟。
林寒跪在焦土上,看着周凝霜将玉珏碎片拼合。完整的玉佩上映出皇陵地图,某个地宫位置标着滴血的蜘蛛标记。
"第五块在等我们。"她声音沙哑,后背的蛛网纹已经蔓延到脖颈,"但萧远山肯定会在那里"
林寒的胸口突然剧痛。银针从心脏位置退出半寸,针尾带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幅画面:幽深的皇陵地宫中,青铜棺上的银蛛正在啃食最后一块山河鉴碎片。每啃一口,就有大批官员暴毙的画面闪过。
"他在加速反噬。"周凝霜突然咳出银丝,"赶在因果链彻底断裂前,把罪孽转嫁给"
远处传来马蹄声。林寒转头望去,官道上烟尘滚滚,为首骑士举着的幡旗上,赫然绣着三足金蟾——宰相府的徽记!
山河鉴的碎片突然在林寒掌心震动,拼合处渗出黑血。血珠落地形成箭头,笔直指向北方。血箭途经之处,野草疯长开花,每朵花蕊中都坐着个微小的孩童虚影。
"走。"林寒搀起周凝霜,"去结束这一切。"
废墟中,半块焦黑的账册残页被风吹起。上面隐约可见一行小字:"永昌四年冬,萧相取皇陵地气,以童男女骨灰为"余下文字湮灭在朝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