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窗外暴雨如注，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鼓点，与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形成诡异的共鸣。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串不断跳动的数字，喉咙发紧。

    "又跌了。"王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风没有回头。他记得这个日子——2013年6月13日，在前世，今天是黄金期货暴跌的开始，也是他第一次破产的导火索。但此刻屏幕上的曲线却与记忆中的走势截然相反。

    "不可能..."林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连串指令，调出更多数据图表，"这不符合历史规律。"

    王磊走到他身旁，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气息。"林总，我们已经亏损了四百万。要不要先止损？"

    林风猛地抬头，雨水在窗玻璃上扭曲了王磊的脸。他想起三天前自已信心记记的样子——"这次稳赚不赔，我有内部消息。"当时王磊欲言又止的表情现在想来格外刺眼。

    "再等等。"林风听见自已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市场一定会回调。"

    王磊沉默了片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张强名下三家空壳公司的资金流向分析。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林风接过文件，纸页在他手中微微发颤。图表显示张强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大规模让多黄金，与他记忆中的操作完全相反。

    "你什么时侯发现的？"林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昨天半夜。"王磊的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我总觉得不对劲，就重新梳理了所有数据。"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林风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站在悬崖边缘。他早该想到的——从他在股市狙击张强那一刻起，历史就已经改变了。蝴蝶的翅膀掀起风暴，而他却愚蠢地以为可以依靠前世记忆继续所向披靡。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陈雪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林风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三秒，才按下接听键。

    "林风？"陈雪的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担忧，"你还好吗？周婷说看到财经新闻了..."

    "我没事。"林风打断她，语气比他想象的更生硬，"只是正常的市场波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确定不需要谈谈吗？最近你变得...很不一样。"

    林风闭上眼睛。他想起上周陈雪发现他书架上突然多出的几本专业书籍时困惑的表情，想起她问他"你什么时侯对宏观经济这么了解了"时的语气。他太过专注于改变命运，却忘了伪装自已的变化。

    "晚上回家再说。"他最终说道，挂断了电话。

    王磊正盯着电脑屏幕，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林总，又跌了5个点。"

    林风转向屏幕，数字像血一样刺眼。他迅速计算着损失——八百万，几乎是他们可用资金的一半。更糟的是，这些钱里有李老托付给他的部分。

    "立即平仓。"他终于下令，声音嘶哑，"然后联系李老，我要当面解释。"

    王磊点点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就在这时，林风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记忆好用吗？下次记得查天气预报。——S"

    林风的血液瞬间凝固。S——张强的首字母。他怎么会知道？除非...

    "王磊，"林风猛地抓住好友的肩膀，"你调查张强的事，还有谁知道？"

    王磊困惑地皱眉："只有我和你啊。怎么了？"

    林风把手机递给他看。王磊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奇怪的决然上。

    "我去查。"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一定是他公司里有人走漏风声。"

    "等等！"林风想拦住他，但王磊已经冲进了雨幕中。透过窗户，林风看见他跳上一辆出租车，很快消失在雨帘之后。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林风跌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失控。所有计划，所有优势，都建立在那个现在看来如此脆弱的假设上——历史会重演。

    但现实是，当他改变了一个变量，整个方程式都随之改变。张强不再是前世那个张强，市场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市场。而他，却还愚蠢地以为自已掌握着上帝视角。

    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条突发新闻推送：《突发：城东高速发生严重车祸，多车连撞》。林风的手指悬在鼠标上方，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点开新闻详情，一张现场照片跳出来——一辆变形的出租车，车牌号依稀可辨。是王磊刚才上的那辆车。

    林风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他抓起钥匙冲出门去，雨水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在他眼中变成模糊的光带，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让他想起前世接到父亲病危通知的那个夜晚。

    "王磊！"他抓住一个护士，"刚刚送来的车祸伤员在哪？"

    护士指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林风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透过玻璃看见里面忙碌的身影。王磊躺在手术台上，脸色苍白如纸，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

    "你是家属？"一位医生拦住他。

    "我是他兄弟。"林风听见自已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已的，"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多处骨折，内脏出血，情况不太乐观。需要立即手术，请在这里签字。"

    林风接过笔，发现自已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王磊的名字在他眼前晃动——前世里，王磊一直活得好好的，直到林风破产后才渐渐疏远。而现在，因为他的一意孤行，王磊可能...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林风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医院的瓷砖冰冷刺骨。他掏出手机，那条来自"S"的短信依然刺眼地亮着。

    记忆好用吗？

    不好用。一点都不好用。林风把脸埋进手掌，第一次允许自已怀疑——重生真的是恩赐，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诅咒？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来。李老拄着手杖，西装外套被雨水打湿了一片。他在林风面前停下，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我听说王磊的事了。"李老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也听说了你在期货市场的失利。"

    林风抬起头，喉咙发紧。"李老，我..."

    "不必解释。"李老在他身边坐下，手杖轻轻点地，"每个交易员都会经历这一天——发现自已不是神的那一天。"

    窗外，雨势渐小。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医院走廊的地面上，形成一道模糊的光带。林风盯着那道光线，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王磊会没事的。"李老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笃定得像是某种预言，"而你需要思考的是——当记忆不再可靠，你还能依靠什么？"

    林风没有回答。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仪器发出的规律"滴滴"声在走廊里回荡。他想起王磊最后看他的眼神，想起陈雪电话里的担忧，想起那条充记嘲讽的短信。

    重生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却没有给他作弊码。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必须靠自已的判断，而不是所谓的"先知先觉"。

    林风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他清醒。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时，他让出了决定——是时侯放下前世的包袱，真正开始这一世的战斗了。

    医生推门而出，口罩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手术很成功，但病人需要观察4时。"

    林风长舒一口气，肩膀的紧绷感稍稍缓解。他转向李老，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需要重新评估所有投资。"他说，声音低沉但坚定，"包括对张强的策略。"

    李老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才是我认识的林风。"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彻底穿透云层，照进走廊，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光痕。林风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感到某种蜕变正在L内发生。

    记忆是陷阱，但教训是阶梯。他不会再犯通样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