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陈亦霖一直没有在她面前打开。
他只是把它收到衬衫口袋,像是捧着某种易碎的东西,然後转身请她进门。
书店里很安静,空气中飘着一点檀香味,窗边放着一盏老式h铜立灯,灯光像午後一样柔和。木地板在他们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旧时光正在被唤醒。
沈以安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指尖无意地摩挲着膝上的帆布袋。她不确定他会不会读那封信,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把那段青春里最真实的情感交还出去了。
「你现在,还常画画吗?」他问,声音低低的,带着某种不想打扰的温柔。
她愣了一下,然後点点头。
「偶尔还会,主要是帮客人设计花艺时配搭草图,有时也画一些不给人看的东西。」
他轻轻笑了。
「不给人看,是因为画的是谁?」
她被问得脸一红,反问他:「那你呢?还在画建筑吗?」
他点头,目光落在木质书柜一角。
「有接一些案子,但没有以前那麽执着。以前我以为设计是为了证明自己,现在b较像是在找回喜欢它的理由。」
她静静听着,发现这个曾经在她印象中总是自信、光芒万丈的学长,如今语气里多了一些谦和与沉稳。他不再炫目,却更加真实。
「那封信……」他停顿了一下,「可以现在看吗?」
她抬起头,看见他已经拿出信封,手指轻触着那略有褶皱的纸面。
「可以。」
他没有立即展开,而是先深x1一口气。沈以安能感觉到,他在准备,也在尊重。
空气像是停滞了一瞬,然後他开始读那封信。她不敢直视,只能把目光移向窗外。
外头的风轻轻摇动招牌上的风铃,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动。
信很短,但她知道,那些话曾是她花了好多勇气才能写下的。
读完後,陈亦霖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把信摺好,放回桌上,然後看向她。
「谢谢你写给我这封信。」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却每一个字都落在她心上。
「我其实一直在等,等你说出什麽,或者我自己说出口。但我错过了。」
沈以安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帆布袋的提把。
「我走那年,本来想跟你道别的。」他轻声说,「但我不敢。怕说了,就走不了。怕你会挽留,怕我会後悔,怕那段感情变成了负担。」
她终於抬起头,目光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点苦涩。
「我那时候,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会,安静里有好多声音在流动,像是十年来没说出的心事,在那一刻终於浮出水面。
「我们都太小了。」他说,「都不知道该怎麽保护喜欢,也不知道该怎麽表达思念。」
她点头。
「那你呢?」她问他,声音有些沙哑,「你有没有後悔?」
他没马上回答。只是沉思了一会,然後说:「有过。但我更後悔的是,没有好好记住你那时候看我的眼神。」
「那现在呢?」
「现在我记得了。」他说,「现在你再看我一眼,我想我会记一辈子。」
她望向他,这次没有低头,也没有退缩。
窗外的天se渐暗,夕yan最後的光芒透过玻璃洒在他们之间,像是为这段对话拉起了柔和的帘幕。
「亦霖。」
她第一次主动喊出他的名字,语气轻得像梦里。
他看着她,没有回应,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
「你还会离开吗?」
他摇头。
「不会了。」
她没再说什麽,只是轻轻笑了。
那晚他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人什麽都没再谈。只是沿着老街慢慢走着,走过以前上学会经过的小巷,走过那家关门很早的书报摊,再走到那间被改建成便利商店的旧文具行。
记忆像是一本旧书,一页页在他们脚下被翻阅。
到了家门口,她站在门边,有些犹豫。
「要上来坐坐吗?」她问。
他没立即回答,只是微笑。
「下次吧。」他说,「我想这一次,我会慢慢来。」
她点点头,心里那个悬了很久的空,终於像被温柔地放回原位。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不再让人感到远去,而像是某种坚定的承诺。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夜se里,步伐不急不缓。
这个城市依旧喧闹,但在她耳边,像是突然安静了一点。
她轻声说了一句话,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这一次,我真的听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