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子怎么这么眼熟?她定睛再看,簪尾的海棠花竟越看越眼熟,这簪子不就是她初来汴京当出去的那支吗?“眠棠!你慢点!”方才席间出口“考验”江念鱼的黄衣女子,朝头戴海棠簪的女子高声呼喊道。
眠棠?这不是金簪上刻着的名字吗?难不成,真有那么巧合?这簪子真就误打误撞物归原主了?江念鱼敛眸沉思,直到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将她刺醒。
她抬头追去,左前方,一头戴玉冠的男子慢悠悠骑着马,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见她看去,那男子唇边笑意更甚,可江念鱼却越看越瘆得慌。
她下意识松开马车帘,隔绝了男子的视线。
可那男子就像故意同她作对似的,下一秒,便纵马极速掠过马车,劲风掀起马车帘。
男子在外头高声“吁”了声,马儿嘶鸣。
江念鱼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再遇金簪必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还有那男子,明显是在有意针对她。
或许,第一日搬来汴京时,那背后的窥伺之人,就与金簪脱不了干系,所以老乞丐才那般提醒她。
还有那间当铺,寻常来说,典当人的身份的极难泄露的,毕竟隔着高高的柜台,谁也看不到谁。
可江念鱼却本能地觉得,当铺、金簪、男子,这三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且那男子肆无忌惮,今日之事,倒像是给她的下马威。
她沉默的时间太久,杏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掌柜,你怎么了?不是要给我们讲宴会上的事吗?怎么发起呆了?”“许是今日累着了。
”江念鱼疲惫地笑笑,茶饮记的生意才刚开了个好头,金簪的事却又卷头重来,她的确觉得累。
杏春揽过她的肩,心疼道:“那掌柜你别讲了,靠在我肩上休息休息吧。
”一旁,江言神色不明,杏春信了江念鱼的说辞,他可没信,他分明看到,江念鱼是在透过气后才神思不属的。
还有,方才车外一闪而过的骏马,若他没认错的话,应当是京城卫家的。
难不成江念鱼在卫家受了什么委屈?可照她出门时的神情来看,也不像啊。
再说了,她的性子也不是会受委屈的人。
赏花宴上的都是女眷,按理来说,江念鱼应当碰不上卫公子。
今日之事,应是另有隐情。
马车摇摇晃晃,许是今日起得太早,抑或是真的累了,江念鱼缓缓闭上眼,靠在杏春肩头睡了一路。
虽然时常极短,又是在颠簸的马车上,可这一觉醒来,江念鱼却神清气爽。
担惊受怕终究无用,她想了想,决定今夜再次前往当铺探听一番。
毕竟她在汴京没有人脉,想知道真相,还是要亲自动手。
是以,入了夜,待另外二人熟睡后,江念鱼重又披上黑色披风,出了江家后门。
可才刚走到半路,她身后就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有人跟踪她?江念鱼加快步伐,前些日子走过无数次巷子的经验没有白费,她左拐右拐,走到一处视线盲区时,轻盈翻上了墙。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江念鱼裹紧黑袍融入夜色,耐心在原地等待。
脚步声果然追了上来,一道同样身披黑袍的身影出现,待那身影背对江念鱼的那一刻,她纵身跃下,果断出手,锁住了那人的脖子。
她一把扯下那人的袍帽,熟悉的人脸露了出来。
“江言?”江念鱼松开锁喉的力道,“怎么是你?”江言刚被松开,下一秒就激烈咳喘起来,他边平复边道:“阿鱼你白日神思恍惚,又在深夜独自出门,我担心你的安全,才特地跟上来看看。
”江念鱼无奈扶额,这叫什么事啊?可江言毕竟是为她好,她也不好指责。
看来今晚的计划,是注定要泡汤了。
江念鱼:“我没事,只是白日睡得多了,夜里睡不着,想一人出门逛逛。
”“好了,如今逛也逛了,还不小心失手伤了你,我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
”话落,她抬脚,正要往江家走。
“今日卫府门前,阿鱼可是因马车外的男子烦忧?”江言冷不丁问。
江念鱼讶然转身,江言怎会猜到?她还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
不对,她怎么又忘了,江言已经恢复记忆了。
她立即又警惕起来,“你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江言一看她的表情就知她必定又怀疑他了,他只好解释道:“阿鱼难道忘了?我曾说自己对汴京的事物感到熟悉,恢复记忆后才发现,原来我曾经就是汴京人士。
”“至于我为何提起那男子,当然是因为我认得他。
”“他是谁?”江念鱼迫切地想知道对方的身份。
江言笑笑,“说来也巧,那男子正是卫家的公子——卫令。
”卫家?今日举办赏花宴的卫家?那卫夫人的帮助,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江念鱼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明明白日还是高兴事,到了夜里,竟让她背后发凉。
但江念鱼不愿让江言发现她的异样,是以,她平淡地“哦”了声。
“既然说完了,那我们回去吧。
”她再次抬脚。
江言见江念鱼竟还要瞒着自己,也急了。
卫令不是好相与的人,他必须要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愿什么事江念鱼都一人应对。
若他没恢复记忆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可他既已恢复,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
再说了,卫家的事,他早就掺和进去了。
因而,江言伸手,一把拦住江念鱼。
“阿鱼,你还是不肯说吗?”江言认真又严肃,“卫家不是好惹的,卫令更是心狠手辣,你一个人,纵使再有能耐,终究寡不敌众。
”江念鱼笑了,是“嘲讽”的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帮我?”她格外不善地直视江言双眼,“我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恢复记忆后因曾经的事伤心,可见你从前处境并不好。
”“所以,你拿什么帮我?”“我不想拖你下水你应该高兴才是,咱们就各自恪守本分,我做我的掌柜,你扮好你的帮工。
”江言的表情凝住了,他没想到,撒谎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我”他的嘴张了又合,始终憋不出一个字来。
江念鱼撂下这句话,终于抬起脚步将江言抛在了后头。
江言还沉浸在她方才的话里,久久不能回神。
“殿下,您受委屈了。
”一旁的屋檐上,突地冒出一道声音。
“一影,怎么是你?一顺呢?”江言皱眉看去。
“一顺去追查殿下落水之事,贴身保护殿下的差事,由属下暂代。
”檐上的人道。
江言了然,警告道:“往后不准多嘴,也不准突然出声。
”“是。
”一影飞快回答。
江念鱼的身影已走出很远,江言提步追赶。
可就在他经过一处巷子是,一旁的墙上又传来声音道:“可属下还是觉得您受委屈了。
”眼下离江念鱼不过几步远,江言不得不紧急停步。
“你给我闭嘴!”为了不被江念鱼发现,他只能用气音,令原本怒意十足的话大打折扣。
所以,一影仍继续道:“殿下您因为卫令和那位娘子吵架,要不属下直接将卫令杀了算了。
”“这样皆大欢喜。
”说完,他还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江言真要气昏了,若不是一影武力高强,就这种脑子,他决不会将这种人留在身边。
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一影终于察觉,默默闭上了嘴。
江言警告地看他一眼,总算跟上了前方的江念鱼。
江念鱼夜探当铺的计划被江言打破,她只好先按兵不动,伺机寻找其他方法。
好在如今已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她面前。
赵夫人的诗会,男客女客都有,卫令和那位头戴海棠簪的姑娘,极有可能也会到场。
江念鱼沉下心,静等宴会到来。
还有,许是上回赏花宴的作用,茶饮记的客人逐渐多了些,她每日在店里忙,注意力也被转移不少。
直到姜明姚登门,江念鱼才反应过来,对啊,她怎么忘了姜明姚了?她想打探消息,可以找她啊。
可惜,姜明姚同她一样新来京城,对此地的风土人情知之甚少。
虽说如此,可姜明姚到底也是贵女,还是给江念鱼提供了条重要消息。
那头戴海棠簪的娘子,名叫季眠棠,是卫令的亲表妹。
这下,江念鱼大致能猜到,那日卫令为何那般对她了。
依她推断,因这簪子当初是她亲手当的,卫令许是不知从何处得了这个消息,误以为她就是偷盗簪子的贼。
簪子的事卫夫人清不清楚她不知道,可这位夫人的确帮了她,她便暂时将之前的阴谋论排除在外。
如此看来,她只需找卫令解释清楚便好,若不如此,指不定卫令会有什么阴招等着她。
想通这点,江念鱼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机会见卫令一面,她可不想身边有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只是江念鱼没想到,机会竟来得这么快。
还未到诗会,官府就拿着逮捕令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