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她,我心中其实也有些疑惑。
精疲力尽的夜里,白冰清在我胸口沉沉睡去,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抽烟,思绪纷杂,忽然想起来一件小事。
一个多月前,我正在开会,沈沁打电话来,嗓音里含着怒意:
「为什么把安安的钢琴参赛名额给了白冰清的女儿?」
我当时很不高兴,训斥说:
「安安每年都参加,珠儿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就让一次有什么问题?况且那家机构本来就是我赞助的,以后安安有的是机会!」
沈沁沉默许久,低声说:
「你知道安安为了这次比赛多刻苦吗?她说要用实力证明她爸爸没有徇私,要拿个冠军回来让你骄傲……」
我很烦被她这种道德绑架,粗声说了句,「回头我给她买个礼物补偿就是,珠儿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没听我说完,挂了电话。
比赛那天,我开车送白冰清和珠儿去现场。
半路堵车,我看见了沈沁,她骑着小电驴,后面载着安安。
沈沁不会开车,家里去机构路不远但异常拥堵,所以她时常会骑着一辆小电驴送安安去学琴。
那天风很大,母子俩被吹得头发凌乱,有些狼狈。
我转头看了眼珠儿,她穿着漂亮精致的公主裙,正一边喝牛奶一边窝在沈白冰的怀里。
小电驴被一辆加塞的车蹭到,沈沁和安安摔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要冲下去,白冰清摁住了我的手,缓缓摇头:
「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和珠儿,这个情形,只会让她更生气。放心,她们没受伤,已经起来了。」
我看过去,母子俩正相互扶着站起。
珠儿忽然摁下了副驾驶车窗,喊「安安」,得意地大声说:「我们坐叶爸爸的车去比赛,你也去比赛吗?」
我在惊慌失措中,与沈沁对视。
我以为她会闹。
她却只淡淡瞥了我一眼,转身安抚安安,很快载着她走了。
……
自从决定背下骂名走上这条路,我其实刻意不去想那些会让我意志不坚定的事。
总不能对不起这个,又对不起那个。
我对自己说,多补偿一点好了,她一个全职主妇,没上过一天班就能白得那么多钱,也不算亏待她。跟很多人比,她已经算幸运了。
我摁灭了烟头。
止住了脑海中莫名冒出的回忆。
6
离婚登记当天,白冰清坚持陪我去,她说想真诚地跟沈沁表达一下歉意。
我有些犹豫。
「万一她现场对你做些过分的事……」
她苦笑,「那正好,就算我还她了。」
我们提前十分钟到了民政局,白冰清握着我的手,彼此打气。
沈沁出现的时候,我第一眼没认出来。
她一改平日素面朝天的朴实装扮,穿了件藏蓝色束腰风衣,踩着高跟鞋,长长的头发像缎子披下来,垂至腰间。
化了淡妆,本来就皮肤就比别人白皙光洁,更显得她皓齿明眸,眉目如画。
她双手插着口袋,神态安然地走进来。
她似乎自带一种奇妙磁场,待在哪里,哪里就平添一份平和宁静的氛围。
在家如此,在外面也如此。
大厅忽而变得安静,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我恍惚了一下,只觉有种遥远又模糊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我起身朝她走过去,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会穿高跟鞋?」
她怔愣,显然没料到我竟问这样的话。
「嗯。」
「以前从来没见你穿过。」
她浅浅蹙眉,还是解释道:
「今天我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