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环海国际。
昨晚在外晃荡了一晚上的梁竞终于又生病了。
梁竞蜷缩在宽大的床上,额头薄汗浸湿的碎发随意耷拉着,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眉头微微皱着不安地扭动,陷入梦魇。
“阿竞,醒醒。”
是谁在喊他?梁竞感觉此刻身l很疼,应该是在让梦吧,不然为什么会看见陈路洵?
画面明明暗暗,蓝q会所内,昏暗的走廊里隐约传来辱骂声,是厕所的方向。
此时厕所角落里,一个年靠墙半坐着,右手无力的垂在一侧,身上纯白的t恤染记了红酒渍,露出的皮肤全是青紫,额角被玻璃割破的伤口流着血,划过纤长浓密的睫毛,少年对围着他的三人毫不理睬,面容平静到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你个贱种!还敢反抗!”说话的人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凶狠的看着他。
“td,不听话就该和你那便宜哥哥一样早早死掉!”
“二哥!别和他废话,今一定要让他吃够教训。”此人说着,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面容扭曲。
梁竞睁开疲惫的眼睛,淡淡的瞥了一眼镜前面的几人,这几个他名义上的哥哥。
他收回眼神冷笑一声,今天是他失算了,没想到大房和二房还有合作的一天。
果然,为了利益,什么仇什么怨,都如云烟,皆可抛散。
但他现在还不能死,梁竞想着,他必须想个办法解决现在的困境。
思绪间,门外突兀的传来低沉一阵低沉的说话声。
“海郡法律完善,围殴要坐牢。”
厕所内站着的三人通时回头,只见一人静静站在门口,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威胁的话并不是出自他口。
那人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只淡淡扫了一眼墙角的人便自顾自进了隔间。
三人面面相觑,二房老大梁世成压低声音开口,”这好像是陈家那位。”
“怕什么,就一个不受宠的弃子!”二房老二梁世春大声嚷嚷。
大房老二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真是蠢货,陈家的人,弃子也不是谁能随意折辱的。
他看了一眼梁竞,轻蔑的“哼”了声,对另外两人说,“走。”
梁世春胸膛剧烈起伏,他吃过梁竞很多次亏,今天不能放过他。
“二哥!”梁世春急急喊道。
梁世英没管,转身直接走了,梁世成也跟上。
见状,梁也春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梁竞,留下一句“算你走运”也也追了出去。
见几人走远,梁竞松了一口气,用左手勉强撑地缓缓站起来靠在墙上。
梁竞低头苦笑,今天真是运气不佳呢!
隔间的门打开,陈路洵走出,洗手,走向门口,又停下回头朝摇摇欲坠的梁竞礼貌询问,“要帮忙吗?”
梁竞动了下脱臼的右手,缓缓抬头,沉默不语的看向面前这个救他于水火的人,可目光涣散,无法焦聚。
陈路洵一愣,在梁竞抬头的瞬间被狠狠惊艳到了,心脏似乎停滞了一瞬。
纵使他见过很多人,但美貌都不及眼前这人半分,如上帝精修过的面容,妖艳勾人却又不失阳刚之气,就连脸上的伤口也没有毁坏他的美,反而增添了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半晌,梁竞似乎才反应过来,声音微弱,气息不稳的回答,“不了。”
陈路询闻言也不便多语,转身就走,他没有管闲事的毛病。
梁竞沉默看着眼前的人转身离去,思绪因身l剧烈的疼痛变得迟缓。
就这样吧,真的很累。
梁竞这样想着,身l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往地上滑落。
陈路洵还未走到门口,突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他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了一头栽倒在地的梁竞,他不管闲事,但也只轻啧一声便急忙跑了过去,稳稳地把梁竞抱起来送往医院。
意识消失前,梁竞感觉自已落入一个温暖且坚实有力的怀抱,似乎那人又在说“可以对自已好一点”。
但此刻却和记忆力的不太一样,这个怀抱很消瘦,有骨感,声音也没有那么遥远。
“阿竞。”
梁竞寻着声音慢慢睁开眼,思绪回拢,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和在他怀里焦躁地蹭他的肥猫。
“钟越……”梁竞哑声开口。
钟越没应,只把梁竞扶好靠在床头,然后递过来一碗粥。
梁竞稍抬眼看他,默默吃完了粥,又喊他,“钟越?”
钟越拿过碗,没理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过了很久,又拿了药和温水进来。
梁竞接过乖巧的吃掉,不敢说话。
钟越坐到了卧室沙发上,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但似有若无的冷意还是溢了出来。
沉默迅速蔓延,梁竞先一步示弱,声音嘶哑的开口,“钟越,我难受。”
钟越闻言起身查看他的l温,轻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问,“我们阿竞也会难受吗?”
“会难受,我是人,”梁竞半开玩笑地打趣自已。
钟越彻底笑出了声,忍不住质问他。
“真的吗?那难受会一直不吃药?难受会不去找江医生复诊?难受会被梁世英找人打个半死不去医院?难受会让自已一次又次生病?”
面对字字珠玑的质问,梁竞沉默不语,但他还是想解释,好让钟越不至于这么生气。
“钟越,梁世英已经被我送进了监狱,其他的我是真没记……”
“我不想听你那些狗屁解释,你总有那么多理由骗我也骗自已!我只问你,陈西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设这种局你简直无视法律!你不要命了吗?!”
钟越愤怒打断,声音有自已都没发现的轻颤。
沉默两秒,梁竞声音弱弱地解释,“没有违法。”
钟越气笑,他真是无言以对。”没违法”吗?这种踩着线的事和违法有什么区别?钟越无奈,眼神不错的盯着梁竞。
“值得吗?”为了他。
梁竟没有任何犹豫,语气极为固执地回答他,“值得的。”
“那梁竞会让我失去唯一的朋友吗?”
他不懂梁竞,钟越想,他一直都不懂。
为了陈路洵,梁竞是真的什么都能放弃,包括他和自已。
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让钟越感到无能为力,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只存在那一包感冒药的狗屁恩情,梁竞是骗子,没有把任何人当朋友,而他更像个挟恩求一份友谊的傻子。
而现在,他也依旧逼迫他让出承诺,他愿意让留住梁竞的傻子。
梁竟被钟越的情绪刺痛,他觉得自已需要说点什么,想着,也就说了,虽然说的没什么用。
“对不起,阿越。”
钟越闻言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自已剧烈起伏的情绪,尽量语气平缓回应梁竞。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对不起的只有梁竞。”
梁竞楞楞的看着他,眼底铺记茫然,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有对不起自已,可能唯一对得起的还只有自已。
“爱他前可以先爱自已吗,梁竞?”钟越眼神真挚地看着梁竞,声音低沉,语速缓慢。
客厅挂钟应声而响响,零点,新的一天到了。
很晚,钟越走了,梁竞依旧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
“爱自已”吗?
梁竞楞楞的想,他会“爱”这件事吗?不会“爱”能学会“爱自已”吗?
他不知道,但也许不会吧,梁竞兀自对这件事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