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随手翻了几页「消费短信」。</p>
她好像在疑惑，我这几年为什么没花她钱？</p>
我支着脸看她。</p>
妈妈，你是不是忘了早就停了我的卡？</p>
如果你知道那笔钱会让我过得稍微好点，你会后悔吗？</p>
第二天，我的灵魂跟着妈妈去了医院。</p>
我看着她交班，看着她查房，看着她温柔地和病人开玩笑。</p>
这样慈爱的妈妈，我第一次见。</p>
不对，我也曾见过的。</p>
大一下，我还没确诊「渐冻症」，但已经开始出现小腿肌无力的症状。</p>
我去医院挂的，就是妈妈的号。</p>
「小姑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p>
妈妈没有抬头。</p>
她只当是和「周思婉」同名同姓的女孩。</p>
没曾想，真是我。</p>
妈妈语气一秒变冷。</p>
「不是跟你说过，上班期间别来找我吗！」</p>
「妈妈……」我一下有了哭腔。</p>
原来假装坚强的孩子，看到妈妈，也会委屈。</p>
「我下楼时扭……扭到脚了。」</p>
「哭什么！」她很不耐烦地捏了下我的脚踝，「这么点小伤都作到医院来了？」</p>
「周思婉，你是三岁孩子吗？」</p>
「浪费医疗资源不觉得可耻吗？」</p>
最后她给的诊断结果是：【轻度拉伤】</p>
可妈妈明明是渐冻症的专家啊……</p>
她怎么能问都不问，就轻易下诊断？</p>
她怎么能任由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停摔倒，摔倒头破血流，才发现自己不是走路不小心，而是真的生病了。</p>
……</p>
饭点，妈妈去了医院食堂。</p>
「师姐，你昨天走得急，没看到那小姑娘的器官有多典型！」</p>
坐妈妈对面的医生提起了我。</p>
「她连心肌都出现了萎缩……</p>
「啧啧，才 21 岁啊。」</p>
妈妈?ù?神情惋惜：「她家人呢？」</p>
「家人没来。哦对了，那女孩的名字我觉得特别眼熟，叫……周思婉。</p>
「师姐，你女儿是不是也这名？」</p>
妈妈一下子没了胃口。</p>
她放下筷子。</p>
「你能不能别提这个晦气鬼！</p>
「还有，我只有一个女儿，叫苏祈月。」</p>
我忍不住苦笑。</p>
妈妈，你愿望实现了。</p>
你确实只有一个女儿了。</p>
年轻医生小声道：「师姐，我就是担心婉婉，毕竟两人年纪也差不多……」</p>
不等她说完，妈妈就冷眼打断她。</p>
「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p>
「她要是有『遗体捐赠』这点觉悟。</p>
「这个世界就没有自私的人了。」</p>
话音刚落，有人领着一个小老太太过来。</p>
「周主任，您母亲来了。」</p>
姥姥一把抓住妈妈胳膊，满脸担忧：「阿瑶，婉婉好像失踪了，出租房也没人。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警察局啊？」</p>
那双枯树枝般的手，被人不动声色地拍下。</p>
「妈，我下午还有课。」</p>
说完，妈妈点开聊天框，打字时的戾气，旁人都能感受到。</p>
一条微信显示在屏幕上，是给我发的——</p>
【不管你在外面发什么疯 赶紧给姥姥回电话】</p>
没有称呼，没有标点，仿佛多打一个字都嫌麻烦。</p>
可是妈妈啊……</p>
死人要怎么打电话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