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荷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感慨。她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府中这些大大小小的争端，不过是更大风波的预兆罢了。</p>
夜幕缓缓降临，碧竹轩的灯火次第亮起。玛瑙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明日要如何去催促庄家嫂子赶制衣裳，而十一娘依旧安静地听着，仿佛对这一切都不以为意。</p>
偶尔有仆人匆匆走过，看到这一幕，都不免多看两眼。毕竟在这深宅大院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可能牵动无数人的神经。一件普普通通的新衣，在某些人眼中，或许就是一场无声的较量。</p>
岸荷怒气冲冲地来到十一娘的院子，步履急促，脸上写满了不快。刚进院门，就听见玛瑙那柔和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驻足凝神，仔细听着。</p>
“小姐，五小姐的衣裳已经开始做了。”玛瑙一边说着，一边将各色布料在桌上铺开，“您瞧这料子，可都是城中最好的绸缎。只是不知道十二小姐是跟着您一起做，还是等十小姐那边完了再说？”</p>
十一娘正倚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面前的刺绣。她闻言抬起头，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并未作答。</p>
站在门口的岸荷瞧见这一幕，心头无名火起。那日在暖阁时对玛瑙的好感，此刻烟消云散。她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p>
“岸荷。”秋翠眼尖，瞥见她神色不对，忙打圆场，“你去趟陆妈妈那儿吧。小姐连夜赶绣屏，炭火用得多，让她多给些炭。”</p>
岸荷闷闷地应了声，转身欲走，背影透着几分委屈。</p>
十一娘拿起针线，神色平静如常。窗外的寒风徐徐吹进，带着几片枯叶落在窗台，却吹不散屋内暖意。</p>
玛瑙像是全然没注意到方才的小插曲，专注地拨弄着火盆里的炭火。她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这些日子，十小姐可勤快了。天天给大太太抄佛经，说是要赶在过年前写好，好让大太太初九那天带去慈安寺供奉。”</p>
十一娘手上的动作微顿，针尖在绣绷上停滞片刻：“二姨娘那边......”</p>
“可不是嘛，”玛瑙笑着接话，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碧玉姐姐说，就是二姨娘求着十小姐抄经，十小姐才想起大太太也是虔诚信佛的。您猜十小姐怎么说？说她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读了书，才知道大太太的好呢！”</p>
“当着大太太的面说的？”十一娘挑眉，手中的绣花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p>
“可不是，碧玉姐姐亲耳听见的。”玛瑙又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炭，火星四溅，“这几日大太太那儿热闹得很。五小姐整日陪着，十小姐三天两头去请安，就连十二小姐也常去说笑。把大太太哄得可开心了。”</p>
十一娘听罢，不禁露出一丝讥笑。她放下手中的绣活，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天际。</p>
“小姐。”玛瑙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我得去看看岸荷把饭提回来没有。您辛苦，总得吃些好的。下午我再去趟庄家嫂子那儿，打听打听十小姐的衣裳什么时候开始做。”</p>
“也好，”十一娘轻轻颔首，“我们也好有个准备。”</p>
玛瑙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那小姐，我这就去准备了！”</p>
刚送走玛瑙，兰香就匆匆进来：“小姐，琴姨娘来了。”</p>
十一娘略感意外。自从她醒来后，除了那次夜里琴姨娘偷偷来看她，平日里两人几乎没什么来往。这也是十一娘有意为之，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这个柔弱的生母。</p>
“请进来吧。”十一娘收起思绪，温声吩咐。</p>
琴姨娘进来时，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她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低声问道：“你这屏风还要多久才能绣好？”</p>
“姨娘是有什么着急的绣活要我帮忙吗？”十一娘关切地问。</p>
“不是不是，”琴姨娘连连摇头，欲言又止。她的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眼圈微红。</p>
十一娘示意秋翠和兰香退下，屋内顿时只剩下母女二人。</p>
“你就是太实在了，”琴姨娘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哽咽，“整日在家绣这屏风，五小姐和十小姐却在大太太跟前献殷勤......”</p>
十一娘看着这个平日里最不关心府中事务的生母，此时却为自己着急的模样，不禁莞尔。她取过帕子，轻轻为琴姨娘拭去眼角的泪水。</p>
“姨娘别担心，”十一娘柔声道，“绣屏风也是尽孝的一种。大太太明事理，自然明白我的心意。”</p>
送走琴姨娘后，十一娘来到院中的凉亭。冬日的寒风中带着几分冷冽。</p>
“小姐。”岸荷悄然出现在亭外，神色凝重，“我从夏荷那打听到一些事。”</p>
“关于二姨娘和三姨娘的？”十一娘转过身，目光如水。</p>
“是。”岸荷压低声音，“二姨娘是家生子，父母早亡。三姨娘却是逃难来的，先在前院扫地，攀上了周贵宝的外甥才进的正院。”</p>
十一娘微微皱眉，指尖轻叩亭柱。</p>
“还有，”岸荷的声音更低了，“听说三姨娘是个狐狸精，害得周贵宝的外甥投井自尽。周贵宝离开府里，也和这事有关。”</p>
十一娘眸光一闪，若有所思。记忆中关于三姨娘的点点滴滴逐渐浮现。</p>
夜幕降临，月色如水。十一娘坐在灯下继续绣着那副屏风，针线往来间，思绪却飘向远方。府中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奔走。而她，也一样。</p>
秋翠端着热茶进来，轻声道：“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p>
十一娘放下绣绷，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窗外依旧寒风凛凛。</p>
“秋翠，”十一娘突然开口，“你说，人心是不是比这寒冬还要冷？”</p>
秋翠一愣，随即笑道：“小姐说笑了。这不是还有奴婢和岸荷姐姐陪着您吗？”</p>
十一娘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她望着窗外的月色，思绪万千。府中这盘棋，每个人都在下着自己的一招。而她，也该开始布局了。</p>
十一娘始终用沉默应对府中的风波。</p>
窗外暮色四合，她望着案头未完成的屏风，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绣面。“从今日起，所有人都留在屋中，有事外出需打个招呼。”她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语气淡然。</p>
秋翠捧着新沏的茶走近，看着自家小姐消瘦的侧颜，欲言又止。案上的绣线散落一地，显然小姐又忙了一整日。</p>
“小姐，要不要歇息片刻？”秋翠轻声问道。</p>
十一娘摇摇头，指尖再次穿起银针。夜幕下，她的身影在烛光中显得格外单薄。</p>
岸荷奉命去向琴姨娘传话，就说十一娘要专心绣屏风，暂时不便相见。转身时，她看见琴姨娘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也无可奈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