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那晚，赵陵和衣而睡。</p>
此后两年，再未踏足椒房殿。</p>
我与他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p>
朝政不会经他的手，一个傀儡皇帝，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荒废。</p>
我见不到他，只能是因为，他不想见我。</p>
这着实令我黯然神伤了好久。</p>
但我是胡家之女，梁王选的皇后。</p>
纵然被皇帝不喜，宫内仍是人人哄着，敬着，想办法讨好我。</p>
年逾四十的梁王叔赵漼，还差人送过一些新鲜好玩的玩意给我。</p>
一时间，我这个皇后当得比皇帝还体面。</p>
那时我尚未及笄，在他们眼里大抵还是个孩子。</p>
我母亲胡徐氏入宫，除了感叹「我儿长高了」，偶尔也会告诉我：「你父亲得梁王赏识，如今为尚书台大夫，在朝中也是说得上话的，阿蓉贵为皇后，就该安享尊荣。」</p>
初时，她绝口不提赵陵待我如何。</p>
后来，随着我父亲官职越来越高，她也跟着无礼起来，有一次竟然道：「赵陵那小儿算什么，阿蓉无需将他放在眼里，他若是个识时务的，便夹起尾巴当这个皇帝，好生捧着你，否则迟早有一日……」</p>
「母亲，你在说什么？陛下是我夫君，怎可如此不敬。」我目瞪口呆，吃惊地看着她。</p>
「傻孩子，母亲且问你，他待你如何？」</p>
「待我很好。」</p>
「撒谎，昭华宫不是还有位宋修仪，听说皇上很喜欢她，整日和她待在一起。」</p>
「没撒谎，宋修仪是谏大夫家的女儿，年前选进宫的，此事你们都知道，陛下确实喜欢她，但也当真对阿蓉很好，宋修仪亦没有对我不敬，她很恭顺。」</p>
胡徐氏嗤笑：「七品官之女，也配和我的女儿相提并论，母亲且告诉你，咱们胡家今时不同往日，赵陵若不老实，将来给你换个夫君也不无可能。」</p>
胡徐氏说这话时，我已经入宫两年。</p>
彼时年满十六，耳濡目染，不知不觉意识到了什么。</p>
母亲意有所指，当也是父亲的意思。</p>
父亲的意思，极可能是梁王的意思。</p>
赵陵不老实？兴许吧。</p>
但我并未撒谎，他后来待我很好，也是真的。</p>
我做皇后时，身边的宫人和内官都哄着我，洛阳城最好看的杂技班子，一连请到宫里表演了数月。</p>
御园景山的海棠树都砍了，重栽了十里桃林，只因我随口对崔内官说了句：「五柳先生写桃花源记，忽逢桃林，中无杂树，落英缤纷，那景色想想就极美，可惜无缘得见。」</p>
宫中御厨知晓我喜欢吃甜食，各类点心、果子，做得好看又香甜。</p>
带进宫的丫鬟彩娟和宝梨，以及奶娘等人，贴心服侍。</p>
放风筝、划船、蹴鞠、诗酒茶花，一派热闹。</p>
日子过得甚至比从前在胡家还要自在。</p>
那时贪玩，相比之下，赵陵的不待见，暂时被抛之脑后。</p>
我也曾主动找过他。</p>
崔内官新做的折扇，我拿去找他题词。</p>
因景文帝赵陵幼时师从大家，写了一手好字。</p>
我兴冲冲去找他时，宋有淑正半躺在他怀中，云鬓若烟，柳弱袅袅。</p>
她举着半截玉臂，喂赵陵吃葡萄。</p>
衣袖之下，肌如白雪。</p>
宋有淑是宋谏议之女，年长我两岁，颇有才貌。</p>
她是个知礼的，看到我来，赶忙起身。</p>
赵陵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问我：「皇后有事？」</p>
我提裙上前，眉开眼笑地说明来意，求他道：「陛下的字千金难求，您就帮臣妾写一下吧，写完了臣妾立刻离开，绝不缠着您。」</p>
我很早就清楚地意识到，赵陵不喜欢我。</p>
难过固然是有的，也曾试图改变过，做一些讨他欢心的事，可惜他无动于衷。</p>
胡敏蓉并非骄纵之人，也学不来强求。</p>
大魏皇后，一生荣华不衰，福气俱全。</p>
若赵陵喜欢我，愿与我举案齐眉，再好不过。</p>
若他不喜欢我，也改变不了我已经是皇后的事实。</p>
余生还很长，不急。</p>
或许有一天，他会发觉胡敏蓉亦是明珠一颗。</p>
若不曾发觉，那便是我的命。</p>
奶娘说过，我性子软，又乖巧率真，这世上若有人不喜欢我，定是那人有眼无珠，绝非我的过错。</p>
我觉得她言之有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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