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忽然哑了声。

    姜时宜清晰看见姜强糙黑脸庞上抖动的青筋，姜母更是压抑不住：“你这……”

    可她刚开口，就被姜强打断：“时宜想考就让她去试试，不然心比天高，以后嫁人了也不安分。”

    他说着看向顾丛溪：“丛溪，现在时宜也属于你们顾家的人，你说呢？”

    顾丛溪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好半晌才出声：“时宜同志，我们出去聊聊。”

    两人来到门外街道的大树下。

    对视半晌，顾丛溪眼神复杂：“时宜同志，你想要高考是不是为了跟我赌气，其实我今天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盒雪花膏递过来。

    姜时宜眼里嘲讽更浓，同时心脏又像是被无数钢针刺入，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的生日不在今天，她的生日在两天后，但从来没人在意。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姜婉儿当天才能蹭上一口长寿面。

    姜时宜没接雪花膏，只说：“顾丛溪，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你的礼物还是给我妹妹吧。”

    她不需要别人的礼物。

    等到高考结束后，她会亲手送给自己一份最满意的答卷，来庆贺自己的新生。

    顾丛溪有一瞬愕然与不可置信。

    从前他都是在这一天送上生日礼物，而姜时宜每一次都会喜滋滋从他手上接过。

    如今看着姜时宜大相径庭的态度，他心中多了一丝不安。

    沉思片刻，他语气莫名：“我们都要结婚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你又何必什么都跟你妹妹争个高低。”

    “你都要成为军属了，别总是因为小事使性子。”

    这句话熟悉得让姜时宜刺耳，也让她眼眶泛起泪意。

    上一世，她难产在医院差点失去性命，而顾丛溪却因姜婉儿一句胃疼跑到家里给她亲自煮粥。

    她生完孩子从鬼门关逃回来，生气不想见他。

    他也是这样一句：“你是军属，要坚强些，不该胡乱使性子。”

    此刻姜时宜只觉得讽刺。

    她压下那几乎让她喘不上气的委屈，抬眸直视顾丛溪：“我不是跟她争，我是跟我自己争，你要是不同意，这婚……就不结了吧。”

    顾丛溪只觉得被那双眼眸震慑心神，好半晌才回神：“别说这种话，你要是想考，就去考吧。”

    “考完就安心准备结婚，供销社的班也别上了，我升连长以后工资也够养家。”

    他一副笃定她考不上，以后只能依附他而活的样子。

    姜时宜攥紧手，喉咙艰涩地笑了笑：“谢谢。”

    因为顾丛溪的妥协，姜家父母也只得捏着鼻子同意。

    随着高考的时间一天天临近，姜时宜也越来越防备，宁愿自己花钱在外面买馒头喝自来水，也不敢吃家人送来的任何东西。

    12月10日，高考当天。

    姜时宜将备考袋细心检查了三遍。

    准考证，身份证，钢笔……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准备，姜强他们怕姜婉儿休息不好，早就托顾丛溪的关系在学校旁边开了个旅社。

    最后，她自己骑上脚踏车，在她的足下，是12月的寒风，是两世的艰辛。

    她想，自己的人生这一世一定会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等姜时宜来到学校门口，恰巧遇见正在对姜婉儿殷切叮嘱的父母。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爹妈生的，待遇却如此天差地别。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是不被爱的。

    她自嘲一笑，别开眼眸正要绕过去，却被姜强叫住。

    “时宜，爸妈知道你对我们不让你参加高考有怨言，但我们真的是为你好。”

    “既然你报名了，爸妈也认了，希望你和妹妹都能有个好成绩。”

    姜强说的真切，如果不是姜时宜早就看清他们真实的面目，恐怕会被这精湛的演技骗了过去。

    就在趁着姜强说话的空隙，姜母趁她不注意将一只放了小抄的钢笔塞进了她的备考袋中。

    姜时宜余光瞥见，尽管早已知道会这样，但这事情真的发生时，她的心脏还是像被子弹击中，支离破碎。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泪意，红着眼笑了笑：“谢谢爸妈！”

    已经提前进门的姜婉儿正在教学楼前面等着她，看见她后嘲讽一笑：“你还真敢来，姐姐，你知道有个词叫，自不量力吗？”

    姜时宜定定看她半晌，沉声道：“我只知道有句话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时广播响起——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请各位考生赶紧入场！】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姜时宜将那只钢笔悄无声息放进了昂着头的姜婉儿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