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源头(尤菲)

。然而他们所做的事情缺乏共同点,接触到的人也少有交集。那对夫妻和女孩逛过同一家集市,也去过之中的同一家杂货摊位。摊主是个中年女性,略有些胖,面色红润,而且一脸和善——

她将这个信息转达给卫兵,让他们抽空去调查一下对方。但直觉告诉她,问题不出在那里。

剩下的可能性不多也不少。也许最初的感染者并未发病;也许疾病的散播者掌握着无需接触的手段,却做不到制造大规模感染;也许病源不止一个,且藏在难以发现的地方;也许……她们对于这件事的认识,从一开始就有哪里出了差错。

也许——在秘法的世界里,永远有她还不曾学到的事情。

毕竟普通的瘟疫多半有着确定的源头,以及直接了当的传播路径;当魔力参与进来之后,事情往往就变得没那么简单。

“我在想。”尤菲望着最后那名女孩的背影,似是在自言自语,“它在被我们发现之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而那个时候的它……和现在又有哪些不同?”

“好想法。”琳眼睛一亮,用右手敲在左手掌心,“你是说,它可能类似梦魇症,或者腐尸症那样?”

大致如此,尤菲心想。

梦魇症的患者会不断做一些难以理解的噩梦,并因此感到心神交瘁。这是因为梦蜃——一种灵界的生命体日夜尾随着他,从他的情绪波动中汲取食粮。当他将这一切大声讲述出来,最为相信这个故事的听者便会‘患病’,而原患者的病亦会不药而愈。

腐尸症则是另一种情况。古代艾尔纳人的王陵守卫们自身并未染病;哪怕吃下他们的肉片,也最多不过拉上几天肚子。只有被‘活着’的守卫直接碰触,这种极其致命的疾病才会凭空降临。而与不幸染上该病的人接触,则同样没有任何危险。  巫师们的学术界里,曾一度将这种疾病归入诅咒。但杀死守卫也无法将其治愈,又意味着它与寻常的诅咒有所区别。直到近百年前,魔药大师米歇尔冒险亲自染上腐尸症,才最终确认了这一疾病的本质——

那是玛尔的神力。

按照如今的推测,甘愿担任陵墓守卫的艾尔纳人曾同时祈求埃达和玛尔的赐福。前者令其获得不朽之躯,后者让他们化为生者之敌。每当他们触及活着的生命,象征‘死亡’的魔力便穿透皮肤,融入体内,缓慢而坚定地将对方带向毁灭。

尽管那道魔力能如同活物般自我复制、迅速蔓延——但它既非生命,亦无来源,更没有去处。

“那可就难办了哎。”金发少女叹气道,“可就算梦魇症也有听觉上的‘接触’,那些人就什么都没有么?”

“或许他们没能察觉到。”尤菲思索着回答道,“接下来呢,你要回实验室去吧?”

“嗯,去看看分析仪的结果,还有卡夏他们的实验做完了没。刚刚我也有了个想法,可以试着熬出点什么——尤菲你呢?”

“我要去看望那几名退役的士兵,教他们一些埃达的神术。”这是那次觐见会带给她的任务,至今为止进行了两次,而成效不算理想,“我们晚上见?”

“好啊。我们大概会去莱斯特找到的那家酒馆,你直接过来就行啦。”

这是联合会的徽记带给她们的便利。只要相隔不算太远——至少这座城市绰绰有余——联合会的‘家人’们就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和安危。若是需要,她还可以将简单的口信或情绪,传递给‘感知范围’内的任意一人。

她和琳击掌道别,独自穿过堡垒东北角的士兵门,前往那位曾向她祈求的老人,与帝国的退役士兵——他的孙子相依为命的住所。

士兵名叫艾文,今年二十七岁。

他的父亲曾是菲尔联邦的一名海员,二十余年前在一场风暴中遇难。母亲于两年后改嫁他人,留下一笔钱便失去了踪迹。此后他始终与祖父一同生活,直到去年冬天罗格曼扩招士兵,他报了名,又幸运……或是不幸地成功入选。

尤菲读过他在训练期间写下的家书。老人小心地保存着每一张信纸,尽管有些滴上过某种水渍。那里面叙述着年轻人对于祖父的挂念,对于未来的向往,以及对于「天之主」的信赖。

「——等我在战场立了功,拿了赏金,我就买一个更好的房子,找一个温柔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我会接你一起来住,学习你制鞋的手艺,再雇几个学徒帮忙。你不用再像现在那么辛苦,每天只需要指点我们,然后喝茶休息就行了。

我见过上神埃达降下的神迹,那是我从没想象过的力量。不必为我担心,爷爷。我们一定会赢。」

祖孙两人的住所在城市东北角,前半部分作为店面,其余则是工作间和卧室。尤菲绕到背后,轻敲那扇破败的木门,报上名字,然后走进弥漫着陈旧的气息,略显昏暗而拥挤的小屋。

屋里到处堆放着鞣制的皮革,裁剪下来的革片,各式各样的鞋楦与工具,以及做好不久的鞋子。桌案上固定着一张鹿皮,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伏在案头,用铅笔和直尺小心地画出轮廓——

另一名老人戴着顶针,将裹着木楦的皮面与鞋底缝合。听到少女的声音,他匆忙起身给她让座,同时拍了拍案头那人的后背,换来一声不满地抱怨。

“嘿。”那人转过身,声音有些含混,“让你这一下我都画歪了。不是让你用嘴叫我么,爷爷!”

“我又来了,艾文。”尤菲对他的祖父点点头,然后坐到他的对面,“你今天气色不错。这几天还算好么?”

“睡得还不错,胃口也好了点。”‘老人’放下手里的笔,抓了抓头发,“就是你让我做的那些……练习,我还是……搞不太懂。”

“没关系,慢慢来。”她轻声安慰对方,“把手给我,和之前一样。”

‘老人’小心地递来自己的手,她用双手将其握住。那只手指节突出,满是褶皱,皮肤暗沉,像是经历了无数风霜,劳累过整整一生的模样——

正如同艾文本人,她想。

先后五次的死去和复活榨干了年轻人身体的潜力,夺去了他将近百年的时光。由于剩余的机能无法满足需求,他的全部器官和组织急速衰退,直至成为符合他‘内在年龄’的模样。

尤菲完全想象得出,战争结束后的大半年里,艾文承受过怎样的恐惧与绝望。虽然他如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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